第181章(1 / 3)

“哎我說小轉軸子少東家,這你們都是黃縣人,知根知底兒,我信!”成士權不忿地說:“那你也不能跟我這麼說話呀,啥提啷家雀蛋兒的算賬啊,這不繡著花罵人嗎?不管咋的,我比大那麼幾歲,咋的我和你爹也論哥們呀,沒大沒小?”

“啊成大掌櫃你輩大,嘎拉哈背大不,要不咋的給你先說的媳婦呢?”小轉軸子拿肉球裏的小眼珠子,橫愣成士權,嘴服心不服地說:“你要不行,就甘拜下風,別眼紅,也別眼氣?蛤蟆過八月十五的,氣鼓鼓的說那些廢話,你諞哧誰呀?”

“好了好了,咱們好不容易跟成大掌櫃湊到一起喝酒,來,酒管開心的,咱們仨再走一個。”吉德給小轉軸子和成士權斟上酒,勸倆人一起幹了,“成大掌櫃也是雜貨這一行的魁首,俺往後還要仰仗你啊!”

“這就客氣了大少爺,外道!外道!”成士權一麵很受用,又一麵聽出點兒弦外之音,“吉大少爺,你也想搞雜貨這一行?”

“俺呀學徒就學的雜貨這一行。”吉德說:“啊,俺呢,到過哈爾濱的秋林,那氣派,望塵莫及啊!咱沒那大財力,這兒呢也沒那市場,量體裁衣,逐步來,沙灘上觀潮,走一步,一個腳窩。百貨嘛,綢緞、煙酒糖茶、米麵油鹽、麵點醬菜、陶瓷器皿、中藥山貨,啊,能做啥就做啥,包羅萬象!”

“小轉軸子少東家,你聽聽人家吉大少爺這口氣,這眼光,對咱們兩家生意都要通吃啊!”成士權讚揚中透著擔憂,“吉大少爺,咱這噶達就這麼屁大地場,你多吃一口,他就少吃一口,你可不能弱肉強食啊?”

“老太太裹腳布,咱們連手,能拉多長算多長?”吉德敞亮地說:“都說一鍋爭食吃,同行是冤家,俺是這樣看的。你看俺大舅,攬下一個大單子活計,沒有吃獨食。皮業行雖然是個同居各爨(cuàn),分灶鬻(yǜ)糲,但你隻要想到,簋(guǐ)有圓口,別忘了還有兩耳,分羹甗(yǎn)礤(cǎ),最後皆大歡喜。鄧猴子下蛆,想壞一碗湯,結果呢,俺大舅一蹶子,踢他個烏眼青!俺也這樣想,零售業不比皮貨的零售兼加工業,有成批的活計,但咱們在市場價格上,還是有很大合作空間的。這個文章做好了,就沒有雞心鴿鬥的事兒了?貨品上,那可能要有你高我低的情形,這就看你當家人的經營理念了。要打拚的話,也就在一點兒上,拿誰當上帝,童叟無欺,以德經商了?”

“啊,我豬毛堵的耳朵,一下子叫大少爺給開了竅!”成士權恭維地說:“曹植豆冠年華,七步吟詩,救了自家性命。一是腦子靈,有聰明勁兒;二是設身處地,一刀見血。同根生,何相煎呢?有誌不在年高,無誌空活百歲,這真不假,我自歎不如啊?這市場,看著小,想著大,好酒不怕巷子深,誰有能耐誰使去,何必眼睛盯在同行擠壓上呢?哈哈,誰說嘴上沒毛,辦事兒不牢啊?吉大少爺這剛到江邊兒,腳才沾上點兒水,還沒出道呢,這就鳳毛麟角的了,要長了毛,那還不得成精啦啊?”

“誰這麼會吹捧人哪,鳳毛麟角就成精了?”這時,老板娘仆仆風塵的腋下夾著個老毛子大咧巴,紅脹著一張滲出細汗的臉,來到吉德身旁,“誰說的話,墳頭燒窗戶紙糊弄鬼呢?哎呀,我約摸隻有成事兒不足敗事兒有餘的成大掌櫃,能說出這當麵奉承背後抹屎的話來?要不信你遙街打聽去,我要說錯了,叫我沒後門?”成士權看老板娘掀鍋揭底兒,嘿嘿地說:“你貔貅啊你,沒後門你還有個前門呢,比後門可紮咕人?”老板娘“啪”在成士權沒毛的腦門上嬉鬧的拍了一把,“老娘沒空和你鬥嘴,等我有空提溜一壇山西老陳醋,找你老婆吃醋去?”成士權說那你可別的,就灰溜溜地溜走了。老板娘衝回頭回腦逃之夭夭的成士權嚷道:“我就知道你老婆愛喝那一口,要你咋渾身長白醭呢?咯咯……”眼瞅成士權的後影,把吉德拽到一旯子,還神兮兮地不時拿眼瞟著小轉軸子,對吉德說:“我跑這一趟算沒白跑,小蔥拌豆腐,打聽得一清二楚。那麵包房老板叫、叫,老毛子那名字像毛毛尾巴似的,挺咬嘴的。啊,我想起來了,叫涅金爾斯基,嘴上老叼個大木鬥克,很有甩頭的一個大佬。啊是有個女的。長得跟畫上似的,很俊也很靚麗,那美法跟咱的女人不一樣,洋裏洋氣的,叫波麗亞科娃。哎大少爺,你咋想起叫我去打聽呢,是不是看上那個洋娘們了?人倒不錯,洋玩意兒發膻,中看不中吃,哪有咱的人長得艮揪的緊乎啊?”老板娘說著,腉哧吉德幾眼,勾魂的一笑。吉德眼神朝上尋思著,“啊的難道是他……”又一瞅老板娘那翹首以待的情性樣子,不得不推說:“俺才聽小轉軸子說,那有新鮮牛奶,甜絲絲的好喝,就想嚐嚐去。”老板娘嗔怨不樂意地說:“就這事兒,還叫我跑一趟,真拿人家腿不值錢你?要這樣兒,自個兒去一趟不得了?”吉德一樂,“是啊!這扯的?小轉軸子俺走了,你算賬吧,哪天俺請你。”吉德抬腿就走,老板娘哎哎的叫聲,吉德頭也沒回,老板娘衝小轉軸子撒氣的嗔嗔地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都你胡咧咧的,叫他心猿意馬了?”

吉德樂顛顛的騎上大棗紅馬,沐浴著日暮飄逸的紅絮,拾聽著成行鴻雁的“咯嘎”鳴啼,顛著歡快的小碎步,走在南北大道上,愉快地和熟悉的人打著招呼,到了麵包房,下馬推門走進屋,一股甜滋滋的奶香味撲麵而來。

一溜溜大咧巴,枕頭似的擺在欄櫃上,還有各式的麵包摞在木盤裏。幾個日本浪人模樣的人,圍在一張小桌子旁,喝著白濂濂的牛奶,眼神搭在欄櫃裏煮著咖啡的穿一身小碎花布拉吉的俄羅斯女郎,吉德瞄上一眼,是打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