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家辦喜事兒啦!”
張燈結彩,喇叭聲聲,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歡聲笑語,嘎嘎寒冷的天氣叫響著人們的牙齒,冽冽的寒風吹裂著人們的瑟瑟發抖的嘴唇,鼻子除喘氣又兼做個活計滴拉抻著粘稠的鼻水,寒陽在人們凍得通紅的臉上炫耀著喜慶的紫色,吉宅門口大街(gāi)上,賣呆兒的,湊熱鬧的,像魚咬訊似的,烏秧烏秧的擠滿了半拉街。
大冬天,天再嘎嘎的,黑龍鎮人不耐寂寞,從不願錯過豆大的熱鬧,哪有熱鬧,聽見或聽說了,就是蹲茅樓屎拉半截兒,也得夾著屎撅子提拉褲子,火急燎腚的,踮喝著,生怕錯過湊熱鬧的機會,總是喜愛往一起湊,起個哄,耍個狗坨子,發個狗秧子,有灑潑淋漓盡致的嗜好。天成地就的個性,豪爽豁朗,灑脫不羈,放蕩詼諧,土裏土氣,虎拉巴熥,歪媸邪拉,還有那點兒傳承練就的汙言穢語,“媽拉巴子”的口頭禪,從大帥到平頭百姓,時時掛在嘴邊上,像撿個土拉喀兒和撿個草棍兒那麼方便,都不用現回家糗去那個都。見怪不怪,一口同聲都會那個“嗯哪”。
今兒臘月初九,“嗯哪” 可不咋的,不誰大婚,瞅把這黑龍鎮鬧扯的呀,都翻了天啦?“媽拉巴子的,”吉老大說小,還三房,尿性不?這爺們要強勢,菩提樹下,還愁三妻四妾,那都上趕著,還得挑挑撿撿不是?吉老大娶的誰家女,咱說了能嚇死你永不脫生!誰家,大財主薑板牙家的千金小姐唄!哎呀媽呀那好不仍的姑娘,傷風敗俗,楞是衝破千年封建枷鎖,拖著包辦婚姻的大腳鏈子,抱著自主婚姻的幻影,投入自由戀愛的殿堂,也沒逃出做小的命運,慘不呢?喜憂參半,有得有失。就小魚兒整這出,那可夠一說?那可是在一片酸雲醋霧中自奮蹄兒,踢得流言蜚語滿天飛啊?掌上明珠一枝花,仙女下凡賽天鴨,都說板牙眼眼瞎,姑娘自行找婆家。這就是嬌慣的,侵害父權,擱咱哪非劈拉她敗家玩意兒?你劈,薑板牙跟你急,非活吞了你不可?這就是薑板牙的奸活之處,姑娘找個好姑爺比啥都那個,做小咋的,那就看你姑娘的了。吉老大他那吃一個奶的老弟弟吉盛,也同一天後門朝上,發婚。不就和那殷家二小姐,一個念洋學堂的新女性,包辦咋的,自由咋的,不也沒逃出封建婚姻的魔咒,姑舅親上嘎親嗎,這不稀奇,咱這旮子就好整這表親的事兒。奇的是,整個“倒插門,”還不過門,不改姓,在吉府洞房花燭夜,稀事兒不稀事兒,應景啊咋的?
要說吉家這哥倆,一橛子整的,老是與眾不同,非整出邪忽拉一溜串響屁。
這可是繼德增盛商號開張大典後,又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喜慶的熱鬧日子,就不吃不喝不生養,錯啥也不能錯過個曠世奇聞的新鮮婚禮。再一個最勾人的是大財主薑板牙的花容月貌的千金小魚兒,嫁給了吉老大做小,這咋也說不去的叫人饞掉大下巴扳掉大牙?這吉老大多大的魅力呀,把一個萬人目睹的天仙娶回家還是做小,這叫全鎮大姑娘小媳婦可是饞饞的,早翹首以待了,是嫉妒還是羨慕,誰都擱在心裏埋得深深的,誰又不說隻眼裏透著無奈的獵殺。小魚兒可是家喻戶曉大夥兒熟知的大美人,過年扭大秧歌時打頭的,那美丟,那浪勁兒,叫多少少爺公子哥和大老爺們,看一眼擱心裏,吃過年餃子都不香,一年睡不好覺,就等下年大秧歌再看一眼小魚兒,好寄托過了下一年。這能錯過嗎,你說?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顛撲不破的沿襲了百年、千年的真理。在人群中,從人的服飾、顏色、形態、氣質,一目了然。這就自然而然的,一疙一塊兒的,紮堆兒扯群。長袍馬褂有點兒身份的人,低聲悅色,顯著虛偽的很禮貌的,你咬下我的耳朵,我還你個親耳朵的微笑,耳語著。唧咕的啥,外人看了,當了幹嘎吧嘴兒的啞巴人;粗布襤褸的人群,嘁嘁喳喳嘰咕著唾沫星子,你吐我一口,我唧咕你一嘴兒,高一聲,低一聲,扯嗓子的可耳朵灌;熟頭巴腦的,老沒見了,大老遠就在人群裏抻長脖子踮著腳地喊罵,擠擠地夠在一堆兒,你推我一下,我擼你個脖溜子的,打鬧在一起;半打兒跑腿子或騷性點兒的大老爺們,老斜眼的不時按按碓滿鼻涕的齉哧鼻子,老喜歡往愛扯老婆舌的大姑娘小媳婦紮堆兒的身邊兒湊乎,圖個眼獲和挨身的隔靴撓癢癢的酥麻感受;平常眉來眼去早有那賊心沒賊膽的,礙著王八那綠豆眼的礙手礙腳的,趁著人亂眼雜的混亂勁兒,兔子長了豹子膽,拿眼神勾勾的往一起湊,湊著挨上了,哭笑不得的相視一笑,撞撞的,手不老實的在底下彼此摸摸餿餿的,一會兒一個飛眼,一會兒皺個眉的,擠眉弄眼,勾勾搭搭的過把燒心的隱;好徠的平常就打情罵俏的男女們,肆無忌憚的,東一榔頭,西一耙子的,砍著大山徠著大膘,打哈哈罵諢的相互埋汰,逗樂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