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2 / 3)

“噠噠”越來越近的馬蹄聲,打斷了殷明喜的思路,“三弟!三弟!”二掌櫃向後甩著一團一團的霧霜,騎馬跑過來,“俺一尋思,你就到這兒來了。”殷明喜看二掌櫃下了馬,“俺正愁呢?”二掌櫃湊近殷明喜,從脖後領兒拽下煙袋,“愁了?愁啥,事兒都出了,愁了也沒用?”殷明喜瞥眼能覆雨翻雲的二掌櫃,“誰也不是除了屁眼沒疤拉,一報還一報呀!這沉積這些年悔了俺大輩子的事兒,他娘的叫鄧猴子這損犢子給從灰堆裏扒拉出來了,還真叫俺頭疼?”二掌櫃吧噠著煙,“是疤,早晚有人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兒?隻是扒的時候才覺得這疤,是這麼的難愈合?疤嗎,你掩的再嚴實,也有露醜的時候?”殷明喜疑問的對二掌櫃說:“你說這鄧猴子,是純純脆脆的此地人,臭糜子!就鼻子再長,不可能知道俺在天津衛的事吧?像老轉軸子那些老黃縣吧,沒來黑龍鎮前俺一個也不認識,也沒有一個人知道俺底細的人,就是大風刮也刮不到這噶達呀?就成士權那些掖縣人,一向和咱黃縣人明爭暗鬥的不和,可俺也一個沒得罪,更別說知俺底的人了?咱仨師兄弟,你二掌櫃對俺忠心耿耿,可以說是差個腦袋差個姓的親哥們一樣。文靜有了,俺那會兒是不知如何是好?俺跟姐說了,姐嚇的臉都白了,很快答應,隻要是老殷家的種,姐替你生替你養。急洽的,姐為俺結了婚。”二掌櫃說:“那可不咋的?老姐那身子悟的呀,就臨產那一兩個月正趕上天熱了,越捂越厚,那熱痱子起的呀,一片一層的,有的噶達都捂爛了?哈喲黑呦,咱那姐夫急的喲,好不容易娶回個媳婦,進門子不讓摸不讓碰的,又往身子上捆巴這個那個,裝大肚子?咱姐夫對你夠意思,愣生生地守著新媳婦打光棍兒,那滋味可想而知了?”殷明喜一眼感激的眼神瞅著二掌櫃,“俺姐結完婚後,俺回天津衛,俺爹非得跟俺來天津衛遛達,不想大師兄嫉妒俺跟文靜好,偷偷告訴俺爹了,這下……拉郎配!俺回去後俺爹現找媒婆現抓瞎,弄回來一個就拜了堂。人長的啥樣兒,俺連蓋頭也沒掲,都沒看?張氏來找俺,俺不認識她,她也不認識俺,這你是知道的。就憑俺的一個信封,你說,這荒唐不?俺為啥沒跟俺爹說呢,也是不敢?主要這不等文靜爹逃難回來,她跟她爹先說了俺再說嗎?俺這逃婚一纓子沒影了,多虧你呀二師哥?”二掌櫃說:“那咋整?文靜跟她爹一說,她爹就炸廟了。那老頭兒氣得鼻子都歪了,罵完文靜就罵你呀,三拳兩腳就把文靜趕出了家門。這也不怪老頭兒生氣,你倆也忒那啥了?那大家大業,有辱門風啊?老頭兒臉多大呀,經得起這潲臉的事兒嗎?你要不叫你爹捆走,你早以通奸的大罪關進天津衛的笆籬子了?這咋整,俺跟大師哥一合計,大師哥這個後悔呀?他哪知道你倆都已那樣了?你不叫你爹綁走,私奔就得,哪會有今個兒的揪心事兒了?這哥們呀,文靜還懷著你的孩子呢,得幫幫文靜啊?俺在文靜寄居的姑子庵裏找到文靜,這還是文靜胞弟文豪領俺去的。文豪才十來歲,還是個孩子呢?臨了文豪才說,是文靜她爹叫他來給文靜送銀子的。文豪扔下二十萬兩的銀票,叫你拿這銀子走得遠遠的,開家鋪子和文靜好好過活吧?文豪含著一眼的淚走出大廟門,告訴文靜,爹死了你也不要回來了。爹不想見你,就當沒生你這個閨女?”殷明喜聽二掌櫃搗咕陳糠爛穀子,“接下你就把文靜弄到離俺姐隻有二裏多地的王家集,租了房子,還找個老媽子伺候文靜。然後跑到俺姐家,替俺拿了十兩銀子,還找好了穩婆子,拍下封口錢。”二掌櫃說:“那咋整?俺學關帝爺唄,護‘嫂’啊!這工勁兒,文靜問你呢,俺瞞也瞞不住了,就說你叫你爹捆回去結婚了。文靜當時這眼淚止不住了,叫俺告訴你生完孩子留給老姐,讓你不要找她了。俺現在想,那時文靜就低迷的心灰意冷了,這才有了出家的想法。俺和大師哥辭師來黑龍鎮前,到庵裏看了趟文靜,知道你逃婚後,可能按咱們的約定到了黑龍鎮,文靜那會兒才知道你為她逃婚了,對你心不死啊,這才後來跟了來呀?那會兒要殷張氏不來,文靜肯定能還俗,你倆就會破鏡重圓了?”殷明喜眼眶含著淚花,“那還說啥了,一切都成了過去了啊?哎二哥,大師兄再不是物,陰陽八怪的,也不至於向鄧猴子這種人出賣俺吧?俺不撿點,夠謹言慎行的了?俺去見文靜,都是黑透了才一個人去的……”

二掌櫃扔掉煙袋,虎虎地從殷明喜肩上扯下洋炮,伏伏的匍匐摟開保險,對江坎下摟了一槍,緊接著又補了一槍,就見一隻獐子,一攛兒一攛兒跳躍幾個高,就一擗胯,重重摔在覆雪的江麵冰砬子一旁了。二掌櫃回頭,一語雙關地衝殷明喜哈哈:“這黑透天鑽姑子廟的傻麅子,中槍就中這上了?”二掌櫃出溜溜下了江坎兒,殷明喜回味二掌櫃說的話,又想起蘭會長拿鄧猴子的話點他說的,‘你大外甥到黑龍鎮那天下晚黑兒,你是不是去了蓮花庵?’二掌櫃拖拖撈撈把麅子拽上江坎子來,氣喘噓噓地從雪地上撿回扔飛的煙袋,對殷明喜說:“麅子傻,就傻在顧頭不顧腚上了?一個屋簷下,下黑兒就沒人盯你了?正常的哪有黑燈瞎火一個人去姑子廟上香的?這誰瞅見了都納悶,別說有意盯上你的鄧猴子啦?”殷明喜從二掌櫃手裏拿過洋炮,退下彈殼又壓了兩顆槍子,狡辯地說:“就這也就是猜疑?”二掌櫃一口抽急了,嗆得“剋剋”咳嗽兩聲,瞥嗔地說:“猜疑?這不合時宜的時間、地點和人,是巧的瞎貓碰死耗子嗎,這就不是猜疑了?咱對鄧猴子殺人霸女的事兒還是聽說呢,你見了?人一細心,啥不漏出雞蛋黃了?這巧事兒就巧在有人琢磨你,不琢磨你再巧的事兒也就不巧了?俺跟你說,鄧猴子有如來佛的本事,也不會知道大少爺就是你的兒子,也隻是從大少爺長相上捋貓尾巴抓虱子,冒蒙!把假事兒當真事兒說,叫捕風捉影的添枝加葉。把真事兒當真的說,這叫錦上添花。就你是不是跟文靜通情,啥時開始的,鄧猴子不管,反正他有忖(cǔn)度了,掂量掂量份量不夠,那咋整?那就往實了說,生孩子了。擱誰呢,大少爺相像,又想禍禍大少爺,鄧猴子就自圓其說,編上了。這事兒本來就是,真有假,假有真,是假真不了,是真假不了,真假難辨?就你的君子人品,豎起的大拇指下能有齷齪蝸居嗎?你不說,誰相信啊?嗨,這就巧了,歪打正著,鄧猴子說的對呀,還真有這事兒?你先心虛了,老琢磨這事兒鄧猴子說的你心不虧,虧的是你掩蓋的疤瘌再如何掩蓋下去,保麵子上不虧,這鬱悶哪,有嘴難辯?所以,輾轉反側,彷徨徘徊,不知如何是好,鑽進鄧猴子設計好的牛角尖兒裏了。當事者自迷,你跳出五行中,你再想想。如果無中生有,你就不是犯愁了,會咋樣兒呢?一開始,俺不說了,不置可否?一般人聽了這事兒,本不想叫人知道你個個兒有兩後門,叫人瞎揣咕還揣咕著了,誰不怕砢磣,定會暴跳如雷,大罵娘,挽回麵子。你誰啊,啥人呀?會長!大掌櫃!有頭有臉,閃神!采取的態度,就是不置可否,有度量,嗤之以鼻這才符合你的身份?大夥兒呢,清楚你和鄧猴子啥背景,多數都會往你倆的不合關係上想。這還用你去理睬這事兒了嗎?不言自明!哈……你這個披狐狸皮的偽君子,一後門子的臊氣,還想塗脂抹粉戴禮帽裝正人君子啊,太諷刺人傻的太可愛了?如果鄧猴子不挾嫌報複,不以小人居於世上,坦坦蕩蕩,你倆誰是小人誰是君子啊?這道貌岸然偽裝起來的君子,害得真正君子汗顏得無地自容,把小人顯得那麼藐小的不堪一擊,真叫人扼腕哪?這件事兒如此是事實,你要扳倒鄧猴子,你就是顛倒黑白的偉大的顛覆者!這世上的公理,永遠是顛覆的,沒公理而言?”殷明喜蹲下身子,扒拉下死麅子,“君子不是一下子就造就的,也會有過錯的。按你那後尾的慷慨陳詞,俺就不是君子啦?從現在婚姻自主、戀愛自由的角度來看,俺還是衝破封建牢籠的鬥士呢,有啥遭小人非議的?唉,說這些還有啥用,君子也好,小人也好,終究得為這虛偽的臉麵搽粉吧?不這樣,俺還不叫這渾沌的世界給吞滅了呀?哎,就像這隻麅子,俺不聲不語的,這口氣就這麼咽了?”二掌櫃拿雪搓著麅子身上的血,“你咽了咋啦?咽了,你心裏還虧呀?你不咽,上笆籬子裏找鄧猴子去?藏在洞裏的狐狸,你是抓不住它的尾巴的?你不咽的是,真有其事裝傻子假話也不說,瞞天過海!鄧猴子這老鬼,扯上文靜才使道德天平失衡,招來嗡嗡的蒼蠅?這就是他最狠之處,踩到佛教徒的底線了?你這事兒是假的,掩蓋過去,鄧猴子就是人屎再加****了?如果這事兒真了,沒掩蓋住,你也****一攤,跑不了遭木魚錘的鞭笞?鄧猴子最毒之處,外甥非外甥,鶬(cāng)鶊(gēng),黃鸝也,就是扯上你那寶貝兒子了?”殷明喜唉聲歎氣,“誰不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