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靜站在大殿門口,聽著吉德一口一個的叫娘,震撼著文靜的心,她心碎了!隻要邁一步跨出這個大門坎兒,就能與自個兒日夜思念的德兒相認了。娘,多想聽自個兒的親兒子當麵叫聲娘啊!牽腸掛肚這二十多年啊,娘,對一個母親來說,是多親切多溫馨的稱謂啊!二十多年的想啊盼啊,動搖著文靜鐵石心腸的抑製力,她心軟了,腳向挪著,大門開了一個小小的縫兒,德兒就跪在眼前,淚灑衣襟,都凍了一層冰嘎兒,文靜心顫得淚水刷刷的手都在發抖,‘兒啊,娘來了!’腳停在半空,‘不能啊文靜!你為兒的清白身世,才走進這扇大門的。你邁出這一步,這些年的苦行僧生活就一切付之東流,會毀了兒一輩子的。’文靜收回懸著的腳,門縫兒合上了。‘夢已做了,就讓它做下去,有母子情份就足矣,讓咱娘倆的母子名份石沉大海吧!兒呀,你知作娘的走錯了一步,不能再錯了,你應該明白娘的苦心,娘在心裏早認了你這兒了,你也就在心裏認了娘吧!兒呀,兒呀,別怪娘心狠,娘的心也是肉長的,已折磨得千瘡百孔了,當娘的這麼做都是為你好啊!兒,娘的心拉拉淌的都是血,都快淌幹了。’文靜心抖得厲害,腿軟的比麵條還軟,一下堆縮在大門口地下,外麵吉德哭喊娘娘的沙啞聲音,一聲一聲撕著文靜的心,‘無量佛啊,弟子該咋辦呀?’
母子一心,文靜似從吉德哭喊聲中,聽出吉德已在心裏認了她這個娘了,‘啊,兒認了我這娘了!真真的認了!認了!……’
吉德也似從文靜的沉默中,悟出娘已認了他,‘娘認了兒!娘認了兒!娘……’
吉德昏倒了。
周圍的人群騷動了。
大好的天,不知啥時候陰了上來,稀稀拉拉的小雨點兒,追逐著稀稀楞楞飄下的雪花,下起來了。
“這不糟燼人嗎,哪有這巴掌事兒呀?老天都哭了,這竇娥冤啊!”
“誰瞎編亂造的,吉老大還真信了?瞅這哭的這個慘,真兒子似的,都快不行了,傻瓜?”
“媽個巴子的,誰這麼缺德,吃飽撐的,造******哪門子的謠啊?”
“要是真的,當娘的誰架住這個呀,文靜師太早就認了?這連殿門都沒開,這就是假的。”
“文靜師太壓根兒就不是吉老大的娘?人家一個出家人,這不是管大姑娘要孩子嗎?這家夥扯的,埋汰人!”
“吉老大!文靜師太不是你娘,誰造的謠,把它剔登出來,咱爺們替你撅巴了?”
瞪眼完、麻坑等一夥兒人,竊喜的滿懷著看一場他們導演的終癤子擠出膿來的鬧劇,然後再在癤子上踹兩腳,踹死他們心中的臭蟲,也就興高彩烈的來賣呆兒。看沒上演母子相認的精彩一幕,還招來不少罵聲,就竊竊私語,這老爺子說的能是假的嗎?老爺子可從沒捅過空殼兒的馬蜂窩,這不黃皮子沒打著,備不住還惹一腚騷嗎?老爺子是不是蹲笆籬子蹲臆症了編瞎話呀,他敲鑼,叫咱們當猴兒耍呀?
吉德哭昏了,吉增抱起吉德,吉盛一聲一聲叫著吉德,“二哥,俺就說爹娘捅捅咕咕背著咱倆,說那些稀奇古怪的話,有啥事兒嗎,這下應驗了?”吉增瞪下吉盛,吉盛不解吉增瞪他的意思,忙補上一句,“你忘了,闖關東前,咱倆想進爹娘的屋,在門口,不無意中偷聽……”無聲地眼淚,順著吉德的眼角嘩嘩地淌著,在場的人,隻有他懂得文靜的心思,‘母子心相通啊,潛移默化,這還用說嗎?這是真的!能是真的嗎?文靜師太真是俺娘!那爹就是大舅,這怎麼可能,咋回事兒呀這是?’
“不!不!”吉德大喊的坐起,“娘!真的嗎?老天啊,誰能告訴俺?”
“大哥醒了老三!”吉增狂喜地喊:“大哥,不能再這樣了?瞎子點燈白費蠟,文靜師太她根本不是你娘,娘哪好瞎認的。這是謠言,咱不信啊大哥?”說著說著,吉增這個硬漢子,眼淚止不住了,張開大嘴哇哇哭開了,哽哽咽咽地說:“大哥你想咱娘,俺也想,俺都二十多了,三四年沒見娘了,真怪想的。咱回去,俺馬上拍電報叫娘來。娘!兒想你啊!”吉盛叫吉增這麼一整,“俺也想娘了啦!”憋憋地眼淚也下來了,兩胳膊一劃拉,哥仨兒摟抱在一起,“嗚嗚嗚”的叫人瞅了都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