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掌櫃一臉猴急的樣子,見吉德出來,從椅子上站起來迎上兩步,“嗨嗨,別怪俺一大早來攪了你的好夢,月娥沒罵俺吧?”吉德故作沒啥的樣子,急著問二掌櫃:“二叔,啥事兒?”二掌櫃拉吉德坐在紅木椅上,詭莫很深地盯著吉德好一大會兒,嗨地說:“昨兒下晚黑,你猜誰上俺家去啦?”吉德轉著眼珠子搖搖頭,“哎二叔,你就別難為俺了,憋得俺心都沒處擱了,快說吧!”二掌櫃東洋人上對下作派似的“嗨”聲,往下一梗脖兒,等示下似的頭梗在那兒不動了。
“二叔,你這是說東洋人找你了,誰呀啊?”
“杉木一郎!”
“啊,他去找你幹啥?”
“談條件。”
“談啥條件?”
“叫鄧猴子是死是活?”
“他管這事兒幹啥,與他有啥缸有啥碴呀?”
“缸碴可大了呢!”
“咋大了呢?”
“要是死,他可助咱們一臂之力。”
“這杉木啥意思呀,還用他?這不明擺著,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嗎?”
“文章就在這裏。”
“咋個說?”
“唐縣長出麵了,買通了吉林省長的一個秘書,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啊!這不貪贓枉法嗎?那老嶽家和趙旺才也不能幹呐?”
“老嶽家那幫玩意兒,叫人家拿鳳兒給劉三虎當壓寨夫人的事兒連逼帶嚇唬,又給甜頭,就上鉤了。聽說官府已把鄧猴子霸占鳳兒的家產地畝歸還給了嶽家,還以受害者的名義,官府給了點兒補償。這麼一折騰,嶽家人就蔫下來了。鳳兒那相好的表哥,聽傳言說,鳳兒叫劉三虎劫走那天,當晚上就在村頭大歪脖樹上上吊了。那趙旺才,也叫人家用錢堵上了嘴,不那麼死追了。這不死罪可免了嗎?留下個活口,整整像華一絕跟俺說的,頂多蹲個十年八年的。這再整巴整巴不就放出來了嗎?杉木摸著這個須子,訛上來了。隻要答應他一個條件,他就能把鄧猴子弄死,不留後患。”
“他啥來路,這麼有把握?”
“這來路可大了。東洋人在咱東北南滿那旮子勢力越來越大,大有越俎代庖之勢。旅大租借地關東州,南滿鐵道借用地,咱中國人在個個兒國土上給東洋人納稅繳捐,這是哪裏的話呀?現時東洋人移民就有僑民十八、九萬人,建立工廠達三百來個。日本橫濱正金銀行發行紙幣三百三十多億元,朝鮮銀行發行的更多。利用奉票貶值的機會,投機倒把。奉票本來就鬧毛荒,不頂揩腚紙。這下子,雪上加霜。東洋人由關東都督、滿鐵、奉天總領事‘三頭政治’變成了‘四頭政治’,多個了個關東軍司令部。就關東軍一個師團就老人了,再加上多如牛毛的‘在鄉軍人’和在鄉‘義勇隊’、警察‘出張所’,咱東北就快成了東洋人的了。就這兒,杉木說他關東軍司令部裏有人,保準能說上話,整死鄧猴子就像碾死個臭蟲那麼容易。”
“啊,啥條件?”
“投資入股!”
“俺日小東洋人他娘個腿!”吉德騰的從椅子上蹦了起來,隨手抓起茶幾上的茶碗“吧嚓”死命地摔在地磚上,冷不丁的嚇得二掌櫃一哆嗦,就見吉德咆哮如雷的揮手,“沒門!沒門!這不是起腰蛾子嗎?鄧猴子死不死,活不活,也不能讓東洋人染指啊,逞啥威風?鄧猴子再壞,也是咱中國人個個兒的事兒,咱也不能借他東洋人的犲狼爪子除惡呀?如果那樣,太丟咱中國人的臉了!國法何在?官府何在?咱臉何在?這要傳出去,咱不伸著嘴巴叫周圍的人搧哪?入股,誰都行,就他東洋人不行!”吉德冷靜下來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他杉木涎皮賴臉三番五次的折騰,就是想控製咱們,最後吃掉咱們。咱們認可留著鄧猴子的老狗命,咱也不能做有辱祖宗臉麵的喪天良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