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在樓上雅間坐好,老板娘要張羅點菜,吉德說:“點啥點,明月樓的大廚在咱這噶達可算是數一數二的。再加上咱老板娘的豬拱嘴兒,那才叫錦上添花呢。”老板娘站在吉德身後旁說:“嫂夫人,你是不知道啊,黃縣人嘴最會說話了?死人能活過來,不用找郎中,有黃縣人的嘴就夠了?大少爺哪回來點的菜都摳摳餿餿的。有一樣好,不舔盤子,剩下的都舍不得,拿回去說是喂他家的看門狗。你說說,多會過日子,精打細算的。這點兒,跟他那大舅一模一樣,像爺倆似的。我這館子要都攤上像大少爺和他大舅那樣的,我這幾十口大肥豬都得餓死?”崔武對太太說:“這老板娘可會做生意了,一有噱頭就下刀。咱是鴨爪子不會刨,裝飽肚子為正宗,別整那山珍海味的,吃慣了鹹菜淡飯的啦,一下子整油水大了,還不跑肚拉稀呀?老板娘我這麼說你不願聽,你要不就宰大少爺一把,我也開開眼,你這兒有啥拿手的。”吉德說:“老板娘,那你就亮一手,弄十個上講究的好嚼裹,你別替我省錢?”老板娘笑說:“喲喲大少爺,你看有幾個開館子的願為客人省錢的,才聽說,也就你那德增盛吧?人家去打醬油醋啥的吧,這送上門的買賣,還不給多打,說夏天晚兒,醬油醋啥的好長醭,這買蘑菇啥山貨吧也是,不多賣,怕擱長了不好,不通風,捂了。我那兩姨姐到德增盛想扯塊兒布給小孩子做雙鞋,可夥計不給扯成匹的,卻拿布頭叫我姨姐挑。說是布頭做鞋劃算,不單材料,做多大鞋選多大料,不到二尺算一尺,不到三尺算兩尺,價錢便宜,折半兒。別人家鋪子的布頭堆成山了,沒人要,最後不得不當鋪陳賣了打紇板兒。他德增盛的布頭搶的一塊兒不剩,還得說小話,叫留著,才買得到。你瞅瞅,這買賣叫他德增盛做的,都絕了!崔鎮長你評評,你說德增盛這買賣做的啊,他倒當上顧主的家了?”崔武麵色融融地說:“老板娘,你叫我咋評?你是拿醬碟誇吉大少爺呢,還是拿吉大少爺當飛龍煲湯啊?”崔武太太說:“瞅你這鎮長當的,老板娘那不是正話反說嘛,誇唄!”崔武嘻嘻一笑,貧嘴地說:“嗨呀,還是我這孩子他媽會聽,反誇!拿鞋蓋頭,省了高帽兒,有學問!”老板娘笑盈盈地說:“鎮長大人今兒真有興致,也會扯兩句老百姓的樂子了,難得!嫂夫人,這都是你的功勞?往常鎮長大人偶爾來那麼一兩趟,臉板的跟那雕像似的,說話也不多,言笑就別說了,沒見過笑模樣?嫂夫人你這一陪著,換一個人似的。”崔武笑說:“今兒我這不有保鏢的了嗎?我這人脆弱,不板著點兒咋整,怕遇著你這美貌的,晚節不保啊!”
“漏勺嘴,誰到這蒼蠅亂下蛆的旮子想保晚節呀,有那門嗎?”二掌櫃拎個馬鞭子撩開珠簾子進來,“哎呀媽呀,二掌櫃你屁股咋冒煙呢,叫人家當麅子打了咋的?”老板娘看二掌櫃屁股冒著熱氣,跟二掌櫃逗說,“俺這是天熱騎馬騎的,你那後門冒氣咋回事兒呀,誰出溜的著火了吧?”老板娘撩簾半掩臉說:“去你滿嘴起泡的,淨嗤狗屁!”咯咯的一串兒笑隨著簾珠聲遠去,“這小娘們才大神叉子呢,跟大老爺們一樣掏喪埋汰,崔太太沒見過吧?”崔武太太熟人的一抿二掌櫃,“你也是費油的燈!二掌櫃那次上咱家,守著我說我家老崔金屋藏嬌。這還不說,還遙哪個屋嚷嚷找崔太太。你說,這二掌櫃滑稽不滑稽?”二掌櫃坐下,裝上袋煙,問崔武,“崔鎮長今兒咋這麼有閑情逸致,把太太帶出來串門子?這可是大雁生鴨子,破天荒啊?你太太確實長的耐人看,那也不至於成天價鎖在深宮大宅子裏吧?這清朝早垮台了,滿人還守那清規戒律?”崔武說:“從大少爺這開個頭,這不改規矩了嗎?你二掌櫃家門坎子結不結實,不行,幫塊鐵皮吧,要不然咱可就踏破門坎子了?今兒早上我屋裏的正蒸包子,家裏來個人,跟我說件事兒。我想這事兒重大,還是跟大少爺說一聲的好。咋去呀,那麼多眼睛盯著,唐突突的一個大鎮長老往一個一窩豔妻美妾的大買賣家跑,你是慕容還是喜金,誰知這裏包涵著啥呀,總有所圖吧?好說不好聽。為長遠之考慮,得找個穴頭,掩人耳目,別說咱官商勾結呀?正好我屋裏在我眼前一晃,我主意就打在我屋裏的身上了。咱這噶達啥最長見,最不引人注意?娘們家走東家串西家扯犢子徠大膘呀,那就串門子吧!我一對我屋裏的一說,還正中她的下懷,隨了她的心願。她老早就想見見大少爺和他的兩個漂亮媳婦了。這就是我的閑情逸致。二掌櫃,你還有啥說的?我這招搖過市,上館子,我崔武陪的是太太,串門子。別人還說啥,沒說的了吧?嘿,你二掌櫃混頓吃喝,你得感謝我和你弟妹才是,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