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1 / 3)

吉德嗯了聲,“大舅,大舅媽聽說這兩位來了,興致挺高,特意親自下廚,炒了幾樣咱們的魯菜待客呢哪!”殷明喜瞅瞅二掌櫃,說:“你大舅媽呀,有時淨做出些叫你意想不到的事兒?這樣也好,更顯出咱們的誠意。”二掌櫃竟任兒大聲說話,“哈,胡子闖門,太太操勺,他倆還不受寵若驚啊!”又佩服地讚歎,“大少爺,你說你大舅媽啊,心細如絲!這個女人啊,賢內助!這不聲不響的,就給老爺們助上一臂!嗯,這個殷張氏啊?”

吉德嗬嗬地又重新沏上茶,“二叔,二嬸不也這樣嗎?”二掌櫃抹嗄吉德兩眼,掐著小手指頭尖兒,“你二嬸能丁上你大舅媽這一丁點兒,你二叔都是上輩子修來的福?那嘎嘎的,小嘴可丁殼兒了,有口無心哪!那腦袋就是個倭瓜殼,沒瓤!”

吉德聽王福咳嗽兩聲,笑著端兩碗茶,擱腳蹚開門,一股大煙濃香香辣齁齁的味撲鼻,“哎呀二位大當家的過足癮了?”正當晌的日頭爺,從窗子外照在閉目養神的王福和曲老三的腳上,兩人正沉浸在吸過大煙後亦神亦幻的飄飄欲仙的境界,聽見吉德說話,曲老三坐起,伸個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哈哈,咂巴咂巴嘴,接過吉德遞過來的茶碗漱漱口,吐到小盥裏,又吹吹浮在水麵上的茶葉,呷了兩口,神情氣爽地對吉德說:“謝謝大少爺親自端茶送水。咱算享受到了世上最高規格的服侍了。哎王大當家你還閉目哈呀?別擺譜了啊,大少爺還端著茶呢?你那可人的小瓢蟲,不會來給你捶腿揉背了,瞅你美的。今晚黑兒,我給你找個比小瓢蟲更肉頭的頭牌,準叫你屁滾尿流,拽著貓尾巴上炕?快吃晌午飯了,起吧!”王福哈哈的張張大嘴,支起胖墩的身子,接過吉德遞上的茶碗,咕嘟喝一大口,仰頭在嗓子眼兒咕嚕漱了幾下,咕咚咽下去,“晌午飯,你想吧?咱幹啥的,進入主家不是搶東西就是劫擄娘們,誰會喜眉笑臉的招待你呀,都是皮笑肉不笑的哭喪個臉兒。就恭敬你時,都膽突突的手哆嗦腿打摽,耗子見貓似的,哪有這屋人哈著玩兒也講情講義呀?大少爺,你說是不?”吉德說:“誰知道你們了?俺在你們那噶達可覺得像家似的,輕鬆愉快!人和人不一樣,兩好嘎一好,心自然就靜了。俺頭一回叫你們逮住那會兒,是又恨又怕,總想逃出火坑。因為胡子,給人印象就那德行,誰不怕呀?”

曲老三出溜下煙榻,捋捋衣服,對王福說:“這大煙抽冷子弄一口也不錯。大少爺才說的是我?他剛來時,毛小子一個,山東人的體性,我正和他小丈母娘忙活呢,他哥仨聽有女人喊救命啊,就冒冒失失闖進地窨子,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哎,七、八年前吧,王大當家你咋還忘了呢?就那回,你為報複薑板牙,綁小魚兒的‘紅票’那回唄!薑板牙怕你禍禍小魚兒,使個美人計,叫香香找我,我找的你,你才放了小魚兒,小魚兒這才有了今天。我不出頭,你想把小魚兒咋弄呢?”王福往腳上穿著大氈疙瘩,一橫愣,“我能咋樣兒你說?不看僧麵看佛麵,薑大太太對咱不薄,我恨的是薑板牙,對小魚兒能咋樣兒?再說了,我那大老太婆都認了幹親,你不去,也就勒倆錢唄!”曲老三說:“大少爺,不瞞你說,要不你那老丈人插一腿,我早和香香成為一個炕上的鴛鴦了。送上嘴的肉,英雄還難過美人關,何況我和香香是舊情難忘的一對呢?就這叫大少爺撞個光腚拉嚓,多丟人現眼的事兒,咱能饒了他哥仨呀?魯大虎就逮回來,叫我幹爹看著,我就去你綹子上了。我幹爹叫大少爺這仨小子不知咋的給收買了,我回來一聽就火了,大義滅親,把我幹爹就綁了。嗨,正趕上殷大掌櫃使錢叫鄧猴子到我那兒來打聽這仨小子的信兒,鄧猴子沒張嘴問,那老小子多賊,聽明白咋回事兒了,擱我那兒還逗頓酒,又白拿了殷大掌櫃的二百塊大洋。說實在的,我也是看好了大少爺是個好苗子,培養培養,準是個好大當家的。再說,我正和殷大掌櫃擁護在鎮上開鋪子的事兒鬧別扭呢,哪知大少爺是殷大掌櫃的外甥啊,想出點兒錢,叫大少爺替我到鎮上開鋪子。嘿,這一放吧,這不……”王福下地跺跺腳,“命裏該然,你就得在大少爺麵前不露臉兒亮個光屁蛋兒,那才顯得你曲大當家的多坦誠,多光明磊落啊?啊,鬧了半天,這裏頭啊是一環大戲呀!薑板牙舍妾救女;你曲大當家的戲美取義;大少爺英雄救美;咱為義冰釋前嫌,完璧歸趙!哈哈,扯了一圈的狗屁大戲,千裏扛豬槽子喂(為)的誰呀?最後,還是叫大少爺個幹荷,溫香揉蜜,我弄個白撈毛!”曲老三樂得嘎嘎的,一推王福,“你別鼓鼻涕泡了?你撈的最實惠。擱哪論,你白撿個幹姑娘,這還撿個半拉兒呢。”王福亮開嗓子哈哈大笑,“這都嘴上會氣的事兒,誰還當真了?”吉德套近乎地笑說:“是真假不了,是假真不了,小魚兒可一口管你叫聲幹爹呢啊!你大太太也算沒白疼,年節的小魚兒忘了嗎?”

王福跨出門,殷明喜和二掌櫃迎著,“你們笑啥呢,說說,叫俺也笑笑!”王福說:“大掌櫃,你想笑?那你得脫光了,把光屁蛋兒露出來,那你才能笑呢。一個光屁蛋兒,沒見著小老婆的,倒先見著小丈母娘的那個啥了。哈哈,天下頭號大笑話!哈哈,你呀你呀大少爺,你倒弄個現成的。還******怪不怪,那小魚兒,繃著個封鉛的蜜罐兒,愣是誰也瞅不上眼兒,也來了個,美人救英雄,大雪殼子裏拽出個大頭大腦的土豹子。還絕了,一見鍾情!憋不住的春情,攆上門以身相許。哈哈,我呀,想想就想笑!”

火頭開個門縫兒探頭,抻長脖子伸長眼神向堂屋勺瞪,哎哎的叫著大少爺,吉德明白地問:“吃飯啊火頭?”火頭對吉德說著, “啊啊,太太催著開席呢。”眼光卻在王福和曲老三臉上鬼呃呃的飄來掃去,不知探詢個啥,“太太說,菜涼了,味就不對了,也就丟了太太的手藝了。”王福“哦”了一聲,問火頭,“太太親自為咱掌勺?”火頭怯懦的往後縮著脖子,門縫兒也隨之縮小,從門縫兒擠進一串話,“嗯哪!太太親自選菜上灶,那啥炒了八樣魯菜,叫大當家的嚐嚐新那啥。”王福“噢”聲說:“曲大當家那咱可不敢當嘍!太太這麼盛情,出乎咱的預料啊?唉,那咱就愧領了。曲大當家的,咱這是中了頭彩,旗開得勝啊!史書上說,女人一滴淚,表的是一顆心呐!太太這一勺,此舉感人哪,勝過爺們的千軍萬馬呀!就咱這石頭長成的狼心,也得在石榴裙底下化為人心了。玉講究玉感、玉性、玉質。這撚玉、撈玉、挖玉,這是攻玉啊!月黑風高夜,正是長價時,走吧曲大當家的,真正嚐嚐良家太太的一片誠心吧!”曲老三也有所感歎,點點頭,隨大流去了飯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