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增和美娃出了東北角兒的小北門,順小土道奔江沿的龍王廟馳行。
“籲籲!”
兩人在鯉魚跳龍門的高聳的龍門牌樓前下馬,叫馬放羊啃青。兩人踩著綿綿鬆軟的過腳麵子的青草,走到坐北朝南龍王廟前的龍門牌樓下。
“累一天了,你咋有心領俺上這閑逛?”
從打美娃又重叫吉增二哥那一刻起,吉增就涅槃了,沒了往日冷凶凶的樣子,溫和地挨著美娃,裝仰臉兒瞅著懸懸龍門之上的碩大的紅鯉子,淡淡地和美娃說著話。美娃笑笑的瞅瞅吉增。那個美美浪浪的樣子,叫吉增格登一下子,想起闖關東那會兒在三姓江沿冰排上的一幕。美娃也就是這個樣子,羞羞達達的羞色裏含著臊氣,閉月羞花,炙熱烤人。
這兩人能一拍即合,願意情人一樣複活,得力於家人的規勸和兩人磁鐵一樣的心戀。
“二哥,你知道鯉魚跳過龍門這個古代的傳說嗎?”
“俺要知道,就顯不出你了?”
“黃河上流有個壺口,那水勢就像從壺嘴兒瀉下一樣,垂垂瀑布千丈,氣勢滂沱,咆哮得銳不可當。在這下頭,晉陝大峽穀的最窄處有個龍門(今禹門口)。傳說鯉魚跳躍這個龍門,就會變化成龍。魚是靠腮呼吸的。逆水行,順水亡。鯉魚天生有跳躍的習性,也就隻有鯉魚才能躍得過這龍門。這年的春季,鯉魚成群爭先逆流登躍龍門,恰逢天下天火,躍起的鯉魚燒著了尾,鯉魚一激發,躍過了龍門,就化作了龍。這是傳說了。凡有鯉魚生存的江河,都有鯉魚跳龍門的說法。為啥人都崇尚鯉魚跳龍門呢?這裏有個精神,逆流奮進!鯉魚跳龍門,後來人們拿來喻中舉、升官等大喜事兒上。就像鯉魚過龍門一樣,艱辛!一旦越過去,就會飛黃騰達,成龍!再說了,鯉魚也是龍王的子子,隻因觸犯了天條,被懲化作了鯉魚。對被懲的鯉魚,隻要能改惡從善,練好筋骨,能躍過龍門即可還其身了。”
“嗯,寓意深長啊!”吉增拍著青板石方型柱子,仰仰的望著懸於渾渾淖淖蒼穹躍上龍門的鯉魚,恰西天出三個太陽的鬧日天象,映得輝輝煌煌。吉增忙叫美娃看,“咋會出三個太陽呢?頭一回,怪了?”美娃啊聲也覺得稀奇,猛想起,古時傳說有九十九個太陽,炙熱得人無法生存。一個力大無比的神人射下九十八個太陽。就說:“古而有之。暈日這天象恐怕是龍王因故震怒,把天攪渾淖了為遮日吧?”吉增說:“這兆頭是凶是吉呀?不會這鬧日是小日本要得勢吧?嗨,不管它。俺要躍過這龍門,那不也成了龍嗎?”吉增又瞅瞅炫於夕陽光環四射中的美娃,輝襯出金鳳凰的美豔,煌煌暈眩,夢裏牽夢幻,花開不敗,“人成功,在性格。人成事兒,得吞下尊嚴。俺、俺把個個兒太當爺們了,還就端著這個架子,一天一天的長猴,成了精!”
“開始了玩世不恭!”美娃飛飄飄的投進吉增的懷裏,摟抱著,緊緊的,吉增感到了柔情的溫暖,“俺躍不過這個龍門,叫咱兒子躍。你想好鑽俺被窩了?”美娃撒嬌地捶著吉增,“你壞!”又煥然一新地說:“男人要陽剛,女人要賢淑,咱給龍王上上香吧!叫龍王收了你。”吉增搭著美娃的肩,“走上香,俺叫你這女龍王收嘍!”
兩人進了廟,雙雙跪在老龍王前,都懺悔的拂地磕頭。
吉增對性或叫愛,在夢裏幻象中女人身上迷失,在三夫人身上萌芽,在眾多女性身上覓尋,在冰花身上感覺到的初戀萌動,在美娃身上升華,在香香身上惘然,在小杏身上腐朽,在爛女人身上枯槁,在女人河沐浴中蹚過,枯枝敗葉,枯木逢春,春暖花開,綻露出二渡梅花的澎湃,又有了青春的活力。
美娃心高氣傲,對異性有吸引,但她始終沒有暗戀過哪個異性。對異性的糾纏厭惡,隻在吉德身上覓到情竇的芳香,曇花一現,移植到無心栽柳柳成蔭的吉增身上,全身心投入她全部對吉增的愛。家花常開囊中物,野花覓路不常食。懷中嬌娃偷來香,夫君花心閨中月。跛腳遇到蹩腳的,兩下掰著走,越走越遠。小胖的不幸夭折,骨血的紐帶突然崩斷,兩人都悲苦,兩人都鬱悒,無了報怨,無了寄托,在悲傷中生疏,在悲傷中沉淪。美娃的頓悟,是柳月娥的一句話敲開了她的心結。夫妻過日子,得有個後,才能攏住爺們,那才叫個家。無後,家是家,那就是一個寡婦對一個光棍兒,偶有夫妻之實,也是宣泄而宣泄的無望。
“哈哈哈,一對狗男女偷情偷到了龍王眼皮低下來了,好大的膽子啊!”一支涼瓦瓦的槍口頂住了吉增的後腦勺,杵杵的,“媽的。我說老天咋犯渾暈日呢,是你老小子桄當的呀?你別動啊臭小子!隻要我這手指一動,你就腦瓜開花,啃你姥姥屎去了?哈哈哈這小俊娘們,就夠本大爺稀罕一輩子的啦!哈哈……”
“你老娘個虎哨子的,剛稀罕完老娘又想擰小黃瓜紐揣咕呀?”從龍龕後影牆,咧呱嗒扭扯走出個摟著褲腰,扯著大花布衫子大衣襟,胖達達的大老娘們,妖叨神叉子的,照拿槍的屁股就是一大腳,“你媽媽的大虎,吃鍋望盆的啊!長臉了,你咋就吃啥啥沒夠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