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咧?走,跟我裁縫兩件衣裳去。”
“臭美啥,哪來錢呐還裁衣裳?一點兒米都沒有了,我這還等兒媳婦從娘家拿米回來下鍋呢。就你那臉,腫的青菜饅頭似的,咋出屋啊?”
“這不一千塊奉票嘛,先花著。下午晌,就有白花花的現大洋了。”
“你這沒出門,哪來的錢,你會變戲法啊?”
“彩秀給的。倒貼!”
“你真王八有王八命,這是那爛貨求你了?”
“痛哭流涕啊那是!我這人是心軟念老情,老雞崽子就鑽進小雞崽子窩裏了。”
“鑽就鑽唄,也不費我的鞋幫鞋底兒,有錢花就行。走,裁衣裳去。你這臉可咋整?”
“就說撞驢屁股上了,叫驢尥蹶子了。”
“這咋跟你大兒子一樣揍性,那年不叫啥人削了,打的呀,也說叫驢踢啦!”
再說這馬六子拽著二姨太回到家,沙皮狗和小鬥牛犬稀罕地往馬六子腿上扒,馬六子一腳卷得老遠,軲轆轆的可地打滾。馬六子一聲不吭地坐在沙發上生氣。二姨太也騸巴達地坐在梳妝台前的圓墩凳上落淚。婆婆進屋問:“這又咋的啦你倆這剛回來?一個悶頭生氣,一個哭哭啼啼,真不叫我省心啊!你倆好日子不過,這老鬧騰啥呀這是啊?六兒,媽可告訴你,不許你給我兒媳婦屈兒受。我再看著你這樣,媽就不認你這兒,聽見沒有?”馬六子肉繃皮笑地說:“媽,你忙著去吧!彩秀看好一條南珠項鏈,我嫌貴,沒叫她買,這不慪氣了嗎?”婆婆說:“敢情這碼事兒,走前就哭一場了,我問她也不說。你也是,媽拿錢,她喜歡,就買一條。兒媳婦,別哭了,等吃了晌午飯,你個個兒就去買。五十塊大洋,夠不?”二姨太抹著淚說:“媽我有錢,不用你的。我就別一股勁兒,心不痛快?”婆婆說:“買了就不別勁了?餓了吧,我去弄飯。”
馬六子看婆婆走了,咬著牙悄聲說:“彩秀,你找那老不死的幹啥?舊情難忘是不是?你說,我哪噶達對不住你?你、你、你,嗨!叫我咋說你好呢?人的屁股為啥長在後頭,那是為了叫臉長在前麵,露臉嗎?我這臉算露大發了,丟臉啊!”二姨太抽抽達達地說:“六子,你啥也不用說。你當初把我往苞米樓子地窩棚裏拽,我露的是屁股,鄧猴子丟的不也是臉啊?寒門難出貴子,窮家難出才女,啥高尚情操,全扯******蛋!我******一個好好黃花大姑娘願給那色拉賴當小老婆,不是出門沒鞋,過河沒橋嗎?我跟你那可是十個頭的。不管別人拿啥眼神瞅我,罵我破鞋,大賣炕的,我都當耳旁風過眼煙雲。我為啥這麼認一個死胡同,撞南牆頭破血流也不回頭,那是咱倆般配!我還有跳出火坑,再往火坑裏跳的嗜好?我找他,還不是為了你?他太壞,個個兒拉的屎都說旁人拉的。我怕他記恨你,想找他說叨說叨,把這事兒掰哧明白。再說了,你還吃啥醋,有啥醋可吃的啊?就我,原是他的妾,你偷過。就我和他再上炕,又有啥呀?你倆還分啥你我的呀,不就那玩意兒嘛!誰用不是用,小啥小心眼兒呀?我告訴他,是我死皮賴臉纏著你,你沒法才娶了我。這樣說開了,咱們才能過消停日子。這蠍子拎刀上炕,他三天兩頭的鬧扯,咱倆這日子可咋過呀?”馬六子說:“我知道你這是好心。可那老鬼,嘴上哄你,糊弄你,背後就下刀子。那狼心狗肺的老東西,你喂不熟的。好了,不管咋說,這是我們爺們的事兒,你往後不許再踏他家一步。要再叫我發現了,可就沒有今兒這麼便宜了?今兒的事兒,不管你們作了啥,我都過往不咎了,下不為例。聽見沒有,彩秀?”二姨太說:“我啥都聽你的。你做了虧心事兒,就讓著他點兒吧!咋的還不是在一個鎮上混,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弄得太僵嘍,讓旁人瞅笑話不是?今兒這事兒你肯定是聽誰說的。這不就是有人要看你的笑話,挑撥嗎?為了我,你倆這老掐,會兩敗俱傷的。六子……”二姨太眼柔柔地叫著,淚疙瘩就像帶彈簧擱兜裏揣著,來的快,走的也快,笑吟吟地走到馬六子身邊兒,貼貼乎乎的小乖雀兒地趴在馬六子懷裏,“我就是招風。還氣呀?”馬六子捋著二姨太的後背,‘既然撕破了臉皮,還有啥顧及的。咱倆一丘之貉分道揚鑣,不就因一個二姨太嗎?二姨太找你是她怕你,你鄧猴子又這麼再乎二姨太,你要敢對我不客氣,我就拿二姨太說事兒,叫你在情與恨的苦溝子裏噗噔,折磨死你!’馬六子翻江倒海地在心裏折騰,臉上含著是苦澀的笑,麵對著二姨太這個看不透的人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