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男孩兒跑來,“報告郝隊長,紅槍會會總信不過咱東北軍,不叫咱接日本街的防務。咋辦?”郝忠瞅著吉德,吉德上馬,“大男孩兒跟俺來!”吉德到日本街跟紅槍會會總說了幾句,幫會人就撤走了,東北軍接了防。
日本街的美枝子浴湯後堂裏,聚滿了日本人。有浪人,有商人,有種稻的,更有身背特殊身份的人,今兒都叫山田以杉木名義請來了。山田威嚴地坐在榻榻米上,撅達著仁丹胡兒,得意的樣子,舉杯敬酒,“各位日本僑民,可喜可賀呀!天皇陛下英明,帝國軍人神勇,所向披靡,沒費吹灰土之力,一舉拿下奉天城,占領了十餘座重鎮,黑龍鎮指日可待。我們作為天皇陛下的子民,要效忠天皇陛下,有所作為,迎接皇軍的到來。我們作為天皇陛下的子民,應該引以自豪。來,為天皇陛下,為大日本皇軍的首戰告捷,幹杯!
“天皇陛下萬歲!”
“大日本皇軍萬歲!”
清酒罩紅了每個日本僑民的臉,高興的狂吠大笑,也有鬱鬱不樂的,擔憂著啥。
“山田君,帝國皇軍多暫能打到黑龍鎮啊?”一個指著推廣水稻搞研究的農學專家,叫稻田的問山田。山田說:“正擴大戰果。少則,說曹操,曹操就到。多則,一個月。”稻田咀嚼著生魚片,心懷不滿和憂慮,“關東軍這一鬧騰,不惹火燒身嗎?你說,我們在鄉下的日子過得好好的。指導指導種稻,都有傭金。我租薑家圩子薑東家的一坰多地試驗田,不用交租,給點兒稻種就行。上哪家都禁好嚼裹待敬我們,他們在一旁連孩子都啃窩窩頭鹹菜疙瘩。這幾天,日子不好過了。中國百姓都拿白眼兒瞅我們。這是好的。不好的,瞅我們都不是好眼神,紅眼兒瘋似的,厭惡的不行不行。上門不搭理,要口水,都拿苕帚攆狗似的往外攆。我租薑東家那塊試驗田,胡管家找我說,不租了,撕了合同。這關東軍咋想的,我鬧不懂?我們又沒咋的誰,倒成了喪家之犬,往後可咋活呀?”一個和稻田同行說:“是啊!俺那旮子更邪唬。幾年了都,平常處的很好,這下子莊戶人都翻了臉,見著俺們就攆著罵東洋狗、白眼狼!俺那鄰家,都是山東棒子,脾氣可耿直了。說出這樣事兒,不怨俺們,是東洋軍人吃飽撐的。還說,不和惡人一支子宗人打交道,怕左鄰右舍罵祖宗。說是這麼說,還是給俺兩塊大洋辭了俺。如今,俺身無分文,已淪落乞丐了。”山田說:“皇軍流血犧牲,還不是為了咱們僑民嗎?咱們皇軍占領了東北,你們就不是僑民了,就是可以驅使支那人的主人了,還怕沒好日子過?眼前,支那人恨咱們,太正常不過了。咱們再咬咬牙,皇軍一到,你們不全翻身了嗎?啥打零工啊,大片大片的土地,全都是咱們大日本帝國的,全是你們的。為了這一天的早日到來,我們要行動起來,把渾水攪得再渾,破壞支那人所作的反抗準備。不要怕,堂堂的東北軍都不一堪一擊,被咱皇軍打得落花流水,一敗塗地。這眼前鎮上的民團、幫會、學生,也就是瞎鬧騰,不成啥氣候。黎明前的黑暗,咱們得挺,裝老實,把值錢的東西該藏的藏,防止胡子‘砸窯’。另外,趁黑咱們得動。咋動?偷雞摸狗!把官府門前青天白日旗換成咱們的太陽旗,高高飄揚。把支那人修起的城牆炮樓炸了,放哧花,飛上天。把碼頭貨棧放火燒了,叫支那人都光屁股貓冬。這的支那人已是驚弓之鳥,咱再攪和個天昏地暗,叫支那人惶惶不可終日。這些事兒,由我的別動隊幹。你們都喬裝打扮,上街回屯放風,說大日本皇軍就要打來了,不要和反日分子攪和在一起。皇軍一到,都得挨皇軍收拾,沒好果子吃。另外,要宣傳日中親善共存共榮,隻要不作反日的事兒,皇軍都會另眼看待的。幫皇軍作事兒的,皇軍來了論功行賞。”稻田對山田不感冒,“山田,你不就一個跟湊的商人嘛,哪來的別動隊,別吹牛說大話了,糊弄誰呀?你在火爐上這麼折騰找死,恐怕你還沒見著太陽旗高高飄揚,就一命烏呼,去見中國的閻王了!我進城來,都聞著一股火藥味了。這都馬蜂窩了,誰願拿自個兒小命開玩笑誰就開,誰願惹事兒你就惹事兒,別拉上我們這賤命的。關東軍淨扯王八蛋,糟燼我們不得安生,成了過街耗子,人人喊打!”
山田震怒的投擲酒杯,砸向稻田。
稻田捂著頭,也一杯甩向山田。
一陣寂靜。
突然,川島一夥支持好戰的,打向稻田一夥主張不戰的,斛飛杯碎,兩夥人滾打作一團,山田掏出了手槍,“當”一槍打穿拉門花欞。
“諸君,冷靜!”杉木白著臉,壓著手說:“我們都是天皇陛下的子民,不要起內訌,一切以大日本利益為重。戰與不戰,咱們都小白丁,天皇說了算。山田君也是好心,讓咱們要為天皇做點兒什麼,以表效忠。不過,我認為,咱們來中國都有些了年頭,或多或少的都混熟了一些中國人,覺得皇軍這一打,反受牽連,遭到中國人的反感和憎恨。皇軍打,是打了,地盤也占了些個。那往後咋樣,皇軍能不能打到黑龍鎮,這恐怕山田君也難說。至於山田說的那些,我不讚成也不反對,看事態的發展,對皇軍越來越有力。我們呢,經商的經商,種地的種地,打混的打混,都靠這塊地麵吃飯,一旦整那些事兒暴露了,飯碗就砸了。依我看,因人而益,誰想咋做就咋做,都別強人所難?我們也不是軍人,平頭庶民,占不占人家地盤,都得個個兒刨食吃。占了,虧了心,我看更受氣。在人家裏,你拿刀槍看到都是白眼,日子也好不哪去?人家人多,咱人少,總覺隨時都有被攆出去的感覺。山田君,我不是潑冷水,說的都是大實話,還是收斂點兒好,不要得意忘形,應淡定,現在火上澆油,燒的能是誰?”
“你們這些孬種!”山田氣得哼哼的狂妄地說:“軍人的不是,我們的幹活。杉木君,我告訴你,你活的再好,也是寄人籬下。這裏要是天皇陛下的皇道樂土的話,你們不揚眉吐氣了?好,你們就坐享其成吧!你們看到沒有,這裏已腐朽到什麼成度了,就是一具腐爛透頂的僵屍,我們大日本不拯救能行嗎?官府腐敗無能,百姓病入膏肓,軍隊又太沒人性,眼看一座座大好城池落入皇軍手裏,親人孩子婦人倒在血泊中,拿著家夥不放一槍一炮,夾著兔子尾巴比狗跑的還快,能叫我們日本人瞧得上嗎?這又怪誰呢,能怪大日本皇軍嗎?這塊富饒的土地本應屬於咱大日本的疆土,我們要用大和民族的精髓,澆灌這塊美麗的家園,開發成咱們日本人的天堂!哈哈,這裏的臭糜子和外地人,隻有附首稱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