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華一絕中醫堂,殷明喜被大夥從爬犁上抬進屋裏的診床上,華一絕拿手打著都出去的手勢勸出大夥兒,掛一臉愧疚淚水的孫二娘不肯走,華一絕隻得留下,叫孫二娘捧著殷明喜的頭,華一絕拿鑷子夾著藥棉清理著殷明喜的傷口,“後腦勺這口子可不小,翻翻著,我得連兩針,殷會長你得挺著點兒。咱不是西醫,沒有麻藥。”華一絕下一針,昏昏沉沉的殷明喜覺得木夯夯的也是疼,一咬牙挺過去了。殷明喜咬一下牙,孫二娘就擠一串淚。華一絕縫好了,塗上刀槍藥,纏上繃帶,側身放好了,蓋上被花,“大腦震著了,過會兒就會醒來。孫二娘,你就忍忍,別哭了?這也不怨你,該然點兒事兒。你要怨就怨小日本,沒它們鬧哄,你也不會上城牆送飯,也就沒有殷會長救你這一出了?”孫二娘是個剛強的人,聽華一絕這一說,再看殷明喜也沒啥大礙,抹把淚,也就不哭了。
華一絕打開門,“沒啥大事兒,腦後磕個大口子。上了藥,幾天就愈合了。還昏睡著,招呼招呼就醒了。”吉德和吉盛進屋,跪趴在殷明喜跟前,呼喊:“大舅!大舅!……”殷明喜慢慢睜開眼,眼神呆滯地叨住吉德和吉盛,嘴唇微微蠕動,含糊不清地問:“孫、孫二娘咋、咋樣了?”吉盛無聲的垂淚,吉德淚含在眼眶裏,“沒事兒。”孫二娘握住殷明喜的一隻手,“殷大掌櫃,我好好的。你、你就放心吧!”殷明喜閉上了眼,過會兒又半睜開眼,“這就好啊孫二娘!”殷明喜又合合眼,歇會兒,小眼睛全睜開地說:“德兒,告訴大夥,俺沒事兒。你和盛子,回城牆去吧!俺困了,想睡會兒!孫二娘,你也回吧!”吉德和一定要看護殷明喜的孫二娘交待幾句,出屋掩上門,衝眾人說:“睡了!大夥都回城牆上去吧!啊,王大當家的、馬署長,謝謝啊!”崔武風風火火聽信也跑來了,見吉德就問:“殷會長咋樣啊?”吉德一抱拳說:“崔鎮長,叫你掛念了。後腦磕個口子,上了藥,沒大事兒,養兩天就好了。”
崔武和王福、馬六子看過殷明喜後,和吉德、吉盛一同走出中醫堂。
崔武對王福說:“王大當家的,殷會長五十多歲了,還上城牆幹那麼重的活,真是不老鬆,表率啊!”王福唉聲說:“他這人哪,你看他話不多,可是個擰折不彎的人啊!啥事兒看得明白,做得有根有襻,可是黑龍鎮的頂梁住啊!”崔武說:“殷會長舍身救孫二娘,這事兒可哄動了,人人都知道商會會長都上陣了,有誰還好意思蹲在旮旯裏偷懶,對咱加固城牆的鄉民也是個鼓舞啊!”馬六子捧崔武的臭腳,拍王福的馬屁,“老百姓聽誰的。這都是崔鎮長的威望,大當家的虎威,才一呼百應。整那玩意兒雪澆水成冰,還就高明,先拿殷會長試了,真行!小日本那**個兒,溜滑的,蒼蠅上去都打滑,小日本比蒼蠅強啊?不過,殷會長舍身勇救孫寡婦,也就人們沒事兒摳牙縫兒有說的了,鼓舞誰,也不是英雄救美?那也就是踩在寸上,一腳踢出個屁,趕巧!”吉盛在馬六子臉上狠剜一下,“馬暑長,你火頭(廚子)出身啊?這家夥,煎炒烹炸,還全套的。捧一個,抬一個,腳還踩一個的,蟑螂給蝴蝶搧扇子,顯你會溜啊?”馬六子瞟瞟崔武和王福,“這、這,我還……”吉德笑說:“馬署長,你也別這這的嗑吧,嗑吧啥呀,有啥好嗑吧的,別落下嗑吧的毛病,還得專請會治嗑吧的俺家老二治!你牙狗抬腿劈胯,嗤的啥尿誰還聞不出來呀?你別幺蛾子尋馬蜂當新郎,找蜇了?”馬六子一聽吉德提及吉增,就想起吉增拿大耗子耍戲他那一幕,臉一紅一白的走開說:“我鯰魚沒舌頭惹不起你蛤蟆長舌頭,我……你家老二那活驢……”吉德衝走開的馬六子喊說:“人還是實成點兒,靠耍滑頭的小伎倆會跩跟頭的。”
吉德和吉盛有事兒先走開了,崔武和王福向鎮府走著嘮著,“噠噠噠”郝忠垂頭喪氣的從後麵攆上來,見崔武和王福回頭瞅他,就下了馬,一句話不說的看著崔武,又掃下王福。崔武問:“不順利呀?”郝忠撩一眼崔武,又看看王福,“大門架著兩挺烏黑鋥亮的機關槍,我把你寫的繳械手諭給鄧猴子一亮,鄧猴子看了看,撕了。他蠻橫地說,‘崔鎮長和唐縣長比哪個官大?小舅子和姐夫比哪個大?我這護場隊是唐縣長親自批的,蓋了官印的,名正言順,崔武一個小小的黑龍鎮的鎮長,說繳械就繳得了的嗎?你不知道官大一級壓死人嗎?你想撤想繳也行,叫唐縣長簽發一份公函,我鄧子森就聽。另外,我護場隊受雇於杉木株式會社,和杉木是有契約的,誰想撕毀契約,這賠金、這買槍炮的錢、這遣散人頭的錢,得拿出十萬塊大洋賠償損失。我也不得罪你郝隊長,磨道驢嘛,聽喝!你告訴崔鎮長,這條件答應了,我鄧子森立馬卷鋪蓋卷回家,誰願給小日本當狗,挨這罵?我也奉勸你郝隊長兩句,識時務者為俊傑,山中無老虎胡子當大王,老虎真來了,胡子能看得住家還是能護好院啊?東北軍叫皇軍啊小日本撕巴得四分五裂,潰不成軍,你也不想想哪墳包磕頭,還舔崔武那靴子幹啥,一下的腳臭。如你有意攀個高枝兒,我可好好求求山田教官,收編了你的中隊,給你個自治團總幹幹,也好日後有口飯吃?’******,我這氣就堵在心口上,真想一槍崩了鄧猴子這王八犢子。我又一想,我就帶一排人,不是鄧猴子的個兒,就留下一個班,輪流在他大門盯著,別跑了人?”崔武仰天歎口氣,“鄧猴子這小子知道唐縣長和他一鼻孔出氣,才敢大言不慚啊!”王福氣得直啡啡,“哪天我非活剁了鄧猴子,出出這口惡氣!你看見曲老三綹子的人哪?”郝忠說:“回來的道上,曲老三的大梁魯大虎攔住了我,叫我把人先撤下來,我沒聽?”王福說:“你那點兒人也就是給鄧猴子站站崗,能看住他嗎?”崔武說:“先噎那兒。”王福說:“哎崔鎮長,我想請你召開一次各家拿槍拿炮的盟會,商量商量個咋整法。這一嘎一塊的,王八拉車七扭八掙的,個個兒嗍拉個個兒那把勺把哪行啊?這火得往一塊兒籠,弄出個夥頭,掌掌勺兒。嚎啷一嗓子,得都抖嘍毛立錚的。這一窩沒眼貓似的,咋抓耗子啊?這把城門的、護城的、維持地麵的,咋得分派分派誰都幹啥吧!”崔武思考一會兒,“好!隻要我這鎮長在,天還是老百姓的天,我這就招集人。”郝忠說:“有你這鎮長掌大位,我這東北邊防軍才叫官兵。要不,跟王大當家的……”王福擱眼睛一嗤溜郝忠,“王八擼頭,不就跟烏龜差個殼嗎?”郝忠嗤溜說:“擼那個頭,跟你那頭一點兒也不差,都鋥亮!”崔武也嗤溜的瞅著郝忠和王福,拿粗話合汙,“一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