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德一看事兒不好,弄不好要出人命,就搶上前去,喝退吉增和彪九。賠笑說:“長官,多有得罪!請高抬貴手,放他倆一馬。” 吉德說著遞上一支老炮台香煙,像娼妓討好嫖客一樣,獻媚地說:“長官,俺問一句不該問的話,您是奉命行事兒,俺也身不由己呀?您能不能給俺打個收條,俺好回去跟師長大人有個交待。要不然,師長大人怪罪下來,俺咋……” 軍需官長長著眼睛問:“啥?啥啊?師長?你老小子好大膽呐,淨敢打師長的冒支,你不要命啦,還是活膩歪了?師長的高枝兒,你也敢攀,別風大膻嘍舌頭!” 吉德裝作黑瞎子吃大棗滿不在核兒的樣子說:“是啊,是師長啊,沒錯!你不信?這有師長親筆簽發的命令,請您過目。” 吉德掏出那份‘聖旨’,遞給軍需官。
軍需官橫瞪瞪眼的打開一看,傻了眼,心說,媽媽呀,這不大水衝了龍王廟,太歲頭上動土嗎,這還了得?這不是要腦袋的事兒嗎?團長也太貪了,虎口也敢拔牙?真是要錢不要命啊!利於熏心,膽大包天!師長要是怪罪下來,團長一推六二五,來個金殼兒脫殼,丟軍保帥,我不成了替罪羊,那可倒大血黴啦!“啊,大兄弟!多有冒犯,還請海涵!誤會,是一場誤會。我昏了頭,搞錯了,搞錯了嗎?團長讓我接的是棉布,這是羊皮。牛頭不對馬嘴嘛,這哪跟哪呀?大兄弟,還請你在師長麵前多多美言呐!”
吉德收回‘聖旨’,心裏這個笑啊!師長狗屁幾句話,就把軍需官嚇得丟了魂似的。狐假虎威的架勢,在‘聖旨’麵前搭拉下狐狸尾巴了。吉德傷口上撒鹽,還是嬉皮笑臉的遞煙,“長官,再續上一支,不打不相識嘛!一回生,兩回熟,來日方長。俺們買賣人,講的就是交朋好友,一個樁三個幫嘛!” 軍需官尷尬地說:“那是!那是!抽我的。這是日本朋友送的,市麵見不著的。” 吉德推讓著說:“你抽你抽,俺抽不慣那斜拉味,土包子趕不上洋行市,沒辦法?” 軍需官也不謙讓,替吉德點上煙,討好地說:“大兄弟,還需幫啥忙,淨管說,不要客氣。這場誤會,還需……啊,啊,……大兄弟那啥啊?” 吉德擺擺手說:“沒啥!誤會嗎,不知者不怪嘛!日子長著呢,往後說不定還要淘擾長官呢,你可不要不認待咱兄弟了呀?” 軍需官含笑地說:“那哪能啊,以後我還仰仗大兄弟幫襯呢。哎,大兄弟,我已和車站說好了,後晌三點,有趟客車開往哈爾濱,這兩節貨車就掛在客車後麵,你抓點緊。我就不奉陪了,兄弟告辭了。” 軍需官一擺手,一溜大兵跟著走了。
吉盛等圍上來說:“大哥,俺一看大兵那架勢,心‘呼拉’折個個,就像掉進冰窟窿。哎,大哥,真有你的,還貓教老虎留一手,那‘聖旨’一晃,軍需官就乖乖了。這回去還不知咋下舌呢,打牙隻有往肚子裏咽了,抱他娘大腿哭去吧!要早露這一手,何必花那一百塊大洋的冤枉錢呐?” 吉德擦把熱亮蓋上的汗說:“哎喲俺的娘喲,嚇得俺出一身冷汗,就差點兒尿沒出來了?俺也是冒蒙,誰想他娘的真好使,邪性不邪性?” 蘇四顧慮重重地說:“大東家,他們不會返腳踢回來吧?土豆回生了,可不好吃?” 吉盛握著拳頭在大夥兒麵前晃了晃,吃啞巴炒苞米花似的,“咯嘣咯嘣”地說:“蘇四,你別托著心說話?你笨想呐,官大一級壓死人,他霍團長敢去問他們師長嗎?是你鼓搗皮貨呀,還開了個路條?這叫以下犯上,官場的大忌。索命無常,鐵鏈嘩啦,脖子上一套,軍法從是。另外,軍隊當官的鼓搗買賣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兒,又是一層窗戶紙,誰也不捅破。詭秘很深的事兒,誰捅這個馬蜂窩?這回,那個堂堂正正的師長,這個黑鍋算背定嘍,跳到嫩江也洗不清了?嗨,你說那個師長冤不冤,啥人都有冤死的。這個呀,都是小鬼再搗蛋。” 吉增說:“冤啥,一點兒都不冤?不管姓霍的老小子咋想,可幫了咱們大忙了。這是做了一件好事兒,治了姓霍這樣的小人,王八犢子!那個師長雖然沒啥尿水,他深知他手下都是些啥毛變的,吃拿卡要,勒大脖子都是行家裏手,一個賽一個,比著坑害百姓。再貫個異鬼的姓,更是便本加厲,有恃無恐了。你看看那姓霍的,是啥東西,吃著碗裏的,還惦記鍋裏的,想的多美?想把咱們這點兒玩意兒一鍋燴嘍,吃雞不吐骨頭。這還了得,真是無法無天,膽大妄為!俺狠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都不解恨?俺心裏這塊大石頭,還堵得嚴嚴實實的呢,沒一點兒縫兒,透不過氣來。你等著,這個姓霍的要落在俺手裏,看俺咋劈巴他?” 彪九拍著吉增的肩膀,“看不出啊,我的二少,真有你的,上台唱戲呀,一套一套的。誰冤?你最冤了!低三下四送大洋,還讓人家耍了猴兒,誰心裏能得勁兒,擱誰也咽不下這口氣呀?王八鑽灶坑憋氣又窩火,真憋氣!你能咋地,啥叫忍氣吞生,這就叫忍氣吞生!要不咱們沒有那個‘聖旨’,你有天大本事能咋地,還不得受這窩饢氣?這噶達你找誰講理去,找‘皇軍’去?他們一個鼻孔出氣,你膀個日本爹試試,還用拿那‘聖旨’糊弄人呐?這叫小不忍則亂大謀,你瞅瞅咱那師弟,那才叫有勇有謀,不吭不哈呢。啥時低頭,啥時抬頭,得掌握好火候兒?該加鹽的時候你放了醋,該擱醬油的時候你倒了水,那還不一塌糊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