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2 / 3)

吉德反背著手,心焦魔亂地問:

“魯大虎不會出啥事兒吧,唬個焯的。”

曲老三說:

“不會。不是還有彪九跟著呢嗎?偷雞摸狗啥的,可是老手。那年鎮上夜裏鬧鬼,蒙麵人殺了幾個日本黑龍會假裝的浪人,就是他幹的。我那四個隱身人,可是看得真真兒的。”

吉德颼颼地躥到高土崗上,手搭涼篷朝西眺望,不相信地說:

“你別瞎謅了?彪九在黑瞎子溝是有名的山貓子不假,有九條命。彪是小老虎,和山貓子差不多,要不咋叫彪九呢?他跟山裏大牲口鬥智鬥勇還行,跟日本人啥的那不扯呢嗎,他可沒那兩下子?”

曲老三說: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誰知一個娘們發情都俠肝義膽的人,竟是個情種。仨倆的往自個兒懷裏劃拉,這還不夠口,又扯上偷情啦!東北娘們就是野,啥情都敢拿,啥種都敢偷,還木頭樁子,認準一個獸了?”

吉德走下土崗說:

“你呢?認準人家的破葫蘆瓢,還當未下架的鮮葫蘆呢。咱倆誰也別說誰,一丘之貉!”

曲老三眉頭抒展,眼睛放亮,嘴上兩撇小黑胡兒也跟著撅達,一板一眼兒的說:

“魚找魚,蝦找蝦,屎殼郎找蒼蠅促子,臭味相投。不過,我是臭名昭著的胡子頭,日本人眼裏的馬胡子。你是赫赫有名的年輕商人,日本人眼裏的嘎咕貨。咱倆,誌不同,道不謀呀?可又勾搭連環的,這不唬弄鬼呢嗎?小鬼在閻王那兒,還不知咋詘詘呢呀?啊,我幹爹的幹孫子,我的‘大侄子’!”

吉德說:

“從哪論,咱倆輩份不同,俺幹吃啞巴虧?俺說叔哥,這麼叫,總算行了吧?”

曲老三嘿嘿地指點著吉德,有點兒拿湯瓜兒的意思:

“虧你想得出來,真是個江湖混混?你入道得了,準是個響當當的大舵把子!”

大丫兒吭吭嗤嗤地攀登著江陡隘,腳陷進深深的濕泥土裏,吃力地爬到崖邊兒,剛露出個頭,一隻手夠夠的夠向吉德。吉德搭了把手,沒等用力,大丫兒腳下一跐溜,連叫都沒叫一聲,順勢兩個人滾下陡隘,一身一臉泥巴的摔在鬆軟潮濕的沙灘上。吉德仰臉朝上,大丫兒臉朝下,兩隻手死死地扣在一起,互相瞅了一眼,花臉猴似的,兩人哈哈大笑。大丫兒爬到吉德身上,小棉桃錘兒一頓捶戲。吉德也不示弱,兩隻泥手格唧大丫兒夾肢窩,一頓格唧,整得大丫兒笑癱在吉德身上,兩人嘻嘻打打,廝混在一起。

曲老三樂得眼淚都出來了,說是見景生情,一點兒假都沒摻?那淚是從心裏擠出的血,滴滴都是血,血淚的情思,情思的血淚,是為了別人而發,倒不如說為同感而發。情思家恨,孤獨的心,變得對自個兒冷酷而殘忍,視物而無柔,視人而無情,一切的發泄在他身上都是那麼的渺茫和無助。情結太深,情竇的閘門自我封閉,苦的心,比黃連泡過還苦千百萬倍,整個心腔兒就是苦海的天堂。曲老三追求的沒有遠大,對他來說,隻有共患難的鄉親,保一方淨土的安寧,是他最大的追求。他連想正兒八經地娶個老婆,讓老婆受點兒委曲的勇氣都沒有的爺們,還能談得上為民族大業而舍身的人嗎?人,是複雜的動物,超出常人的想象力,而達到一個超俗的境地,這有可能就叫人生。碌碌無為一生,叫灑脫;忙忙碌碌一生,叫傻燈。人,不是軀殼,是有精神的。精神是啥?是由靈魂而提煉出的魂靈,超自然而升騰在內心的精靈,隱密而悄然,誘發並左右人的一生。人,表麵的東西太浮淺,太任象性的人格化了。火山埋的有多深,奧妙無窮!人,要比火山,要比深淵,要比宇宙深奧得多?一本甲骨文不好一般讀懂,那終究是有形的而前人揣摸過的東西,一時不懂,兩時不懂,終有懂的那一刻。人呢?你讀懂晨曦溫和燦爛的它,你讀懂晌午暴烈狂躁的它,你讀懂夕陽璀璨浪漫的它,你讀懂皓月當天的它,你讀懂了洞墮溝壑的它了嗎?我曲老三,讀懂別人隻有九牛一毛的千分之一,別人又讀懂我多少呢?讀懂好理解,讀不懂那就誤會多多?讓人都讀懂了,那這個人隻能是白癡的傻子,二百六。人,都是在讀不懂誰的狀態下,相互依賴,相互生存的。古語說的好,誰扒誰心裏看了?扒心,心扒了,人死了,要那心幹啥?當下酒菜,隻有魔鬼,才心安理得的享用。人,誰又能殘忍的把別人的心扒開,一睹為快呢?我曲老三,對吉德,這個自個兒的影子,可以說傾注了全部寄托的心血,我難道要扒開吉德的心來驗證自個兒的存在嗎?理想的東西,在沒成現實之前,就是個個兒唬弄個個兒的精神寄托,麻痹自個兒的神經。追求的幻影,使人明知而又盲目,而又不得不為此付出代價,傻透腔的棄而不舍,這就是活生生的人。奸也好,懶也好,饞也好,滑也好,壞也好,這人,就是老天爺捉弄人而賜給人的傻勁兒。曲老三聽見看見大丫兒開心的嬉笑,一個純情的女人,又如此鍾情地眷戀一個能把一顆心同時分給幾個女人的超然爺們,他的心攛兒了。眼前這滔滔的鬆花江水,他被蕩漾得心猿意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