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腳是老了,可還有把力氣,沒事兒?你別弄髒嘍你那身衣服,怪可惜了的。你奶奶那老蒯準等急了,饞貓啥似的了?吃了兩頓糠餑餑,就嗷嗷地叫苦,要吃腥。我這些天沒下網,咋下網,漲水漲得又那麼鄺?再說,就是下網,水鄺也沒魚呀?你奶奶哪都好,可知疼知熱了。我一盤腿上炕,小煙袋鍋就裝上了,那洋火劃的才利索呢。一天三頓飯,可不往前那稀拉光湯的了,熱湯熱水的,應時應晌。小酒燙的滾熱,咂巴一口直嗆嗓子眼兒,那才逮呢?日頭爺一落山,小熱被窩焐的咕熱,一鑽進去,熱乎乎的。那老蒯也煮賤,說害怕,自個兒有現成的熱被窩擱那閑著,淨往我被窩裏鑽。哈哈,可著樂子了。大狸貓不買賬了,瞅你奶奶鑽了我被窩,嗚喵嗚喵的對著你奶奶臉叫,氣得你奶奶扯著老母雞嗓子,跟大狸貓一樣喵喵,最後你奶奶退縮了。你說怪不怪,這大狸貓好像通人氣,專門在你奶奶和我中間睡。插這一杠子,你奶奶可吃上大狸貓的醋了,酸酸的打那大狸貓。你奶奶越打那大狸貓,大狸貓越往你奶奶那啥裏鑽,癢癢得你奶奶直往我懷裏鑽。嘿嘿,天天下晚黑,我們仨個得折騰好一陣子,才能消停睡下。發大水這陣子,那大草垛全泡湯了,想弄點幹柴火,得爬垛尖兒上夠。我還是老了,快奔古來稀歲數他大哥的人了,還能像小孩兒那麼靈奮,說死誰信呐?有兩回,擱那垛尖上軲轆下來了,跩是跩不著,都是柴火,軟咕囊的。你奶奶還說風涼話,你不說你是男子大豆腐嗎,上個一人來高算個屁呀,如履平地,扁放著吧?上咱身上都吭嗤癟肚的,瞅瞅你抽癟瓤子樣兒,逞啥能?抱膀拉屎,端你啥臭架子,有章程你到使啊,摸黑就瞎杵了,淨往炕腳底梢兒鑽的囊襠貨!你說,這娘們,二十是羊,三十是狼,四十賽老虎,五十一堵牆,六十老綿羊,七十舉手就投降,這老爛菜幫子,早該掉渣了,咋還越活越邪性了呢?守寡守的呢,還是吃魚吃的。吃魚最補身子骨啦,要不天天咋呼要魚吃呢,吃完了就衝我使勁。”
老魚鷹一路嘮叨,聽得吉德心裏好發笑,回頭瞅瞅抿嘴樂的大丫兒,逗趣地對曲老三說:“叔哥,你說魚鷹奶奶這是不是病啊?”
曲老三笑嗤咧地說:
“啥病?太正常啦,老來少嘛!我幹媽是想給我幹爹留下個親骨肉。枝巴叉巴的倒不少,哪個有我幹爹的骨血呀?我幹媽是聽人家老程人說,當了一輩和尚的老光棍,攢了一輩子精髓,精氣足。說不準老梨樹開花,老黃瓜秧結個黃瓜妞啥的。”
老魚鷹當回事兒地說:
“攢啥了?都甩牆喂蠅子啦!”
大丫兒聽了臉一紅,怪罪地叫了聲“爺爺”,躥達兩步,先進了院子。三代老爺們,拿出爺們至高無尚的雄氣,相視哈哈大笑。
魚鷹奶奶紅光滿麵的出門迎接,大著嘴說:
“你們爺們仨撿著大金元寶了,樂得人家大姑娘家臉通紅。老夾杆子,你說啥砢磣嗑啦你?那老驢嘴可能掏嗤埋汰嗑了,棉花套子似的,一堆一砬的,老不正經。以後注點兒意,別在晚輩麵前,大姑娘小媳婦的,啥都掏喪?大德呀,來把籃子給我。老三快進屋吧,也不知自個兒照顧自個兒,啥天了也不多穿點兒,看著了涼?屋裏暖和,我早早就架上了火。這老東西,越來越能磨了。嘴嗎可添了功夫,不用驢就能磨出小豆腐來,可能磨嘁啦!我可煩他現在光說不練了,扒麻似的叫他打點兒魚,你瞅他甩的,那老胡子撅老高,能掛一個水筲?”
老魚鷹往晾網繩上搭著網說:
“老幫蒯,別篙話頂著門?來個人兒,瞅把你抖瑟的,鼻涕泡都糊嗓子,還說個沒完,那飯菜能說熟了呀?還不快拾叨魚去,等我酸急臉呀?”
魚鷹奶奶說:
“吧吧的,可能逞賽了?有個人兒,你就裝大瓣蒜!沒人兒,你咋成了緩過的凍蔥,鼻涕了呢?”
吉德看老兩口鬥嘴,覺得有趣,就火上澆油,逗哏子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