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德胎歪歪在大丫兒鬆軟軟的身子邊兒,大丫兒喘著香氣,顫著嗓音兒說:“你這頭大犍牛,又呱嗒上啥三夫人啥馬達姆了,也這麼賣命啊?” 吉德說:“俺可沒那麼狼,啥腐肉都吃啊?穿別人穿過的鞋,俺嫌乎腳臭?生意場上,逢場作戲罷了。三夫人那樣渾身透著吸引男人的魔力,要是出繈褓沒沾男人的尿褯子,俺做夢都想作個粘布沾沾在她迷人的身上。可拙劣男人使漂亮女人變成狐狸精,那多臊啊?俺還想留點兒精神頭,好好答兌你呢,再生個二小德。” 大丫兒撇撇嘴,歪歪頭,“我倒想啊!月娥姐還抱怨呢,你都可小魚兒一人了,五個六個那麼生養,這姐幾個都成了瞎苞米。” 吉德歎口氣說:“那可是鋪風捉影,沒有的事兒?春花咋的啦,土狗子和土撥鼠那兩小子能消停,生仨倆崽子不也紮口了嘛!小櫻桃,除那死鬼外,牛二你哥也沒少那個,不就還是個獨苗苗?這個鹽堿地呀太火幸,就頭一茬,再種啥都得燒死?” 大丫兒手拄個頭,側身說:“鹽堿地,那小魚兒就是澇窪塘啦?旱什螞子大跐腿,可勁兒甩籽子唄!” 吉德聽後,嘻嘻地說:“偷情嘛,是神仙,該旱旱,該澇澇,風調雨順!”
魚鷹奶奶睜著大老花眼撲著黑兒,磨叨說:“年輕啊,也不絮煩,龍馬精神!唉,咱是好時候過去嘍!” 老魚鷹碓上一句,“你好時候,還撓炕席花子瞎膩歪呢。” 魚鷹奶奶“嘿嘿……”魚鷹爺爺也“嘿嘿……”
老魚鷹嘿嘿地打起呼嚕,第二早上爬起來還是瞅著魚鷹奶奶嘿嘿,魚鷹奶奶瞅著老魚鷹也嘿嘿。大丫兒和吉德捧著飯碗,瞅著老魚鷹和魚鷹奶奶也是嘿嘿
天災人禍,糧食短缺,饑民驟增,薑板牙適機開倉向災民串換糧食,又實施謀劃了抗日武裝砸窯,使抗日武裝及時得到糧食補給。吉德從中配合,引發大規模財主開倉串換,粉碎了日本人的壟斷糧食封索,挽救了生靈。
氣勢磅礴的冰排,拌著漫天鵝毛大雪,轟隆隆,呼嗚嗚,哢嚓嚓,足足跑了七八天,鬆花江才在一個寂靜的夜晚悄悄的封上茬,蒙在厚厚的雪被裏,進入長達四五個月的冬眠。
下江這噶達的四季夜長短是,春走十裏不到頭,夏走十裏天早明,秋走十裏困兩頭,冬走十裏天不亮,漫長的冬夜,是懶漢的天堂,勤快人的磨難。今年又趕上“老自山”的災荒年。一場春旱秋澇,李福除租賃薑板牙一坰多的熟地外,還自個人拿鎬頭新開兩坰多大荒片兒,幾乎絕收。苞米貪青,大豆粒癟;高粱一尺多長就竄紅纓,穀子一拃多高就繡穗。白忙活一年,連籽粒都沒收到家。他饑腸轆轆,翻來覆去再也背不起硬幫幫的大炕了,起個大早,推開外屋房門,混混茫茫的天空無休止地飄著一大片兒一大片兒的雪花,糊在臉上頓時化成了水,沒膝深的雪一腳下去,軟綿綿的尤如踩在棉花堆裏,粘當當的成了一個腳形雪餅。李福就這麼一腳一個雪餅的走出家門,上了圩子裏的大道,又回頭瞅瞅鑲了銀白邊兒的自家煙囪,抖抖搭在肩上補了很多補丁的口袋,唉聲歎氣地朝高牆大院的薑家走去。
李福家裏斷頓好幾天了。今年自打開春一場大旱,他家低窪地占了很大便宜,苞米長的雖說不如往年那麼齉(nàng)實,可也都抽穗長燎。啃青那會兒,他全家人日夜守候在地裏,可也搪不住白天下黑兒裏伸出的饑餓的黑手。白哈黑瞎子頻繁光顧,一竿子捅到底兒,掰一穗夾在嘎肢窩,再掰一穗還夾在嘎肢窩,掰一穗丟一穗,掰到地頭坐下就啃夾在嘎肢窩的最後一穗。那剛抽燎的青苞米啃一口,冒一股甜漿,對大食量的大黑瞎子能夠幹啥的,也就甜巴甜巴嘴,肚子還是空的。它再碼一壟苞米掰一穗丟一穗的,還是吃夾在嘎肢窩那最後一穗。這一磨唧得多少苞米夠禍害的,臨走嘎肢窩還不忘夾一穗苞米才慢慢悠悠戀戀不舍離去。記性好的話,會再故伎重演。人呢,怕羞,欻黑兒,狗似的,開偷!今兒黑兒丟了幾穗兒,明兒黑裏沒幾穗兒,一坰多地,到發大水,已所剩寥寥無幾了。李福全家人還是頂著雷鳴閃電,蹚著沒腰深的水,把一坰多地溜了一遍,弄回些灌滿漿的青苞米,用菜刀嘎噓下皮蝦的米粒兒,熬成粒米粥,熬過洪水過去。接骨不上了,拿了大鳳和二鳳掙來的月錢,到鎮上花了三子兒買一個子兒的糧。沒油水的肚子,稀拉晃湯的米湯越灌越空空撈撈的,褲腰帶還沒等紮上,尿又來了。
薑家大院緊閉的漆黑大門樓下,在徐徐下落的雪片裏,影影綽綽地站了很多人,像打補丁的老鴰一樣,端縮個膀,跺跺個腳兒,默默地躥來竄去。薑三貴眼尖地嚷開說:
“哎李福,你個外鄉人也斷頓啦?薑板牙多照顧你呀,把澇窪塘地租給你,今年你撿了多大便宜,啃了一秋的青苞米,還沒撐飽肚子?哎你家大鳳二鳳那兩丫頭,出落得越發稀罕人了,還沒尋個婆家出門子呀?可也是,整天價在吉府裏穿金戴銀,吃香喝辣的,沒少往家裏搗哧些嘎麻的吧,你是來給你老東家道謝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