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板牙嘿嘿一笑說:
“這個啥?不這樣,我就成了冤大頭啦!有人趁機起哄咋辦?多串換糧,轉手倒賣,多大利呀?拿我當土鱉子,那人還沒生出來呢?我這後尾,就是防備這些人這一手的。願意串換,咱好人做下了,也不吃虧,弄好了,還賺了呢?”
香香聽得眉飛色舞,覥覥地走到薑板牙身旁,把手搭在薑板牙肩上,耍賤賣諞地說:
“還是老爺子深謀遠慮,老謀深算,薑還是老的辣,人還是歲數小的嫩綽,女人還是柔柔的好。胡管家,我剛才也是一時著急,叫窮鬼氣糊塗了,還是老爺子說的對,你就按老爺子說的辦去吧!別弄出啥岔兒,把賬一筆一筆都記清。人手不夠,把勞金多叫上幾個。矮矬子那幫炮手和村自治隊的人也別閑著,圩裏圩外的多踅摸踅摸,十裏八村的,窮人有都是,別趁火打個劫啥的。尤其高勾麗屯那邊,水稻讓大水一衝,顆粒無收,那個屯二鬼子又多,仗勢欺人,咱圩子沒少挨它們整?嗯,去吧!哎胡管家,過晌兒過來吃下晚飯,我叫李媽多預備兩菜,你陪老爺子喝兩盅。”
胡六走後,香香說:
“老爺子,你看我這麼說行嗎?”
薑板牙不屑一顧,背個手,黑個臉說:
“行!咋不行?胡六子也忒目中無人了,狗眼奪看人低,我香香也算大太太了,說話就不頂狗放屁,人屁終得聽吧?不懂鳥語的敗家玩意兒,看我咋收拾他?扒筋抽骨,開膛破肚,剁手砍頭,宰牛剜眼兒,啊啊,你滿意了吧我的寶貝香香?”
香香噘噘小嘴說:
“摔冷臉子啊,老爺子,你這是諞哧誰呢?我聞著咋有點兒,老狐狸撅屁股的味呢?”
薑板牙一翹眉毛說:
“是嗎?我聞著好像牝馬起客的味。”
香香暴殄天物地拿手指頭杵達下薑板牙褶褶的腦門,狠狠叨叨地說:
“呸呸,呸你個滿臉花?你就慣吧,早晚有一天你後悔都來不及?你瞅他那穿戴,比你都強百套了?你看你那寒酸樣,哭窮啊?破褂濫袍,老老根根的。他一個管家,一年有多少俸銀,你心裏沒個數?鼓鼓搗搗的,把家給你敗嘍!我看年前,把姑爺商號裏的鐵算盤請來攏攏賬,別大家大業的,就這麼推著過了?哎,小魚兒那年那個事兒你全忘了嗎,別他還再吃裏爬外,禍害咱們,賺些昧心錢?小日本勒去咱那十多車糧食,能不能與他有關,是誰攛掇的,這都難說嗎?”
薑板牙不痛快地誘導說:
“老娘們家家的,老是疑神疑鬼的。胡六子跟我多少年了,我不比你了解他?他毛病是有,勒個地畝戶脖子了,貪點兒小便宜了,弄個仨錢兒倆子兒的,喝點兒小酒,攮個啥的,爺們嘛!水清則無魚,你摟的太緊,誰還忠心耿耿給你賣命?你嚼巴啥得細細地品,哪都像你似的蘿卜塊子不洗泥,大蔥戳大醬缸,一竿子碓到底,那猴急的啥嘛?賣兒鬻女,還得挑個好人家呢嗎?啥事兒王八剛抻頭,都用拶指的酷刑,那啥事兒還有誰願意抻頭了?好比竊,本來就是人家屋裏的東西,外邊的人到屋裏偷偷的拿人家的東西,主人不知,叫偷盜竊取,歸自個兒所有;還有一種,主人明知有人背著你拿了你的東西,主人卻視而不見,聽之任之,這是主人軟弱可欺,還是主人灑脫大方?都不是。誰願養個偷嘴的貓呢?誰又願養個咬自家人的狗呢?乾隆爺不知和珅斂財嗎?他老爺子磨道就是深,采取預擒故縱之法。你知世上啥最難養嗎?小人、婦人也。對胡六如此,對你也如此。用慣了的家巴什,有點兒小疤小痕的,誰也不願舍棄?如此恩惠之人,有誰能忍心長期欺騙下去呢?得耐著性子軟和,就像緩凍秋梨焐大蔥似的,懂不,我的小乖乖香香呀?”
香香心裏罵:這個老狐狸,道行修煉的挺深哪,啥事兒也瞞不過他那雙眼睛?這人比宰相能裝事兒,比瞎子能聽事兒,比聾子能看事兒,比智多星能處事兒,賊人進屋,奸夫上床,鬼來索命,他都坦然處之。陰、毒、損、壞,外加嘎咕,五色賴占全了。哼,要不仇人、恩人都懼他三分呢?窮人、富人都捧他上天呢?我就不信,看你能憋出幾尺尿來?
薑板牙看香香那棗泥般可人的樣子,心裏蠢蠢的動情,探賾(ze)索隱地問:
“香香,咋不說話了?這樣多好,不愁吃不愁穿的,乖乖的聽話,掙巴個啥勁兒?吃飽喝足了,海棠戲梨花,再錦上添花,紅杏出牆。哎,我聽說那個地窨子衝到江裏去了?這熊瞎子沒地蹲倉,那熊掌也舔不上了?我還想明年開春白撿個小熊崽兒呢,看來隻有嫩屁股蹭老榆樹皮嘍!芥菜疙瘩沒鹽鹵,那還有啥滋味了?哎香香,我這人最願成人之美,最可憐桃紅無人采之人,守株待兔,揪心巴拉的,不如咱把養肥的母鴨子放飛,勾回公鴨子抱窩,香香你看咋樣?”
香香一聽,腮紅眼亮,心裏如螞蟻滾蜜蜂蛋,老東西又要用著我了,小蔥不吃,先拿一把,嘴上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