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頭娘急白臉的說:“啥這個那個的,俺這一聽啊腸子都係個大疙瘩,心都淌血兒,這不燙俺姑爺呢嗎?這槍挨的,多冤哪?等俺逮著少東家他影兒,非好好扁扁他,這叫整的啥事兒呢?俺姑爺命賤咋的,不值錢,俺還當稀罕寶貝呢?” 大梅子怕柳月娥聽了心裏頭木脹,忙褶皺說:“你瞅俺娘啊,拿姑爺可當回事兒,一點屈兒都不讓受?要不人說了,姑爺進門,小雞兒沒魂,一點不假。俺這當姑娘的她說損達就損達,可一見姑爺不管心裏咋堵得慌,也會眉開眼笑的。俺就納悶了,姑爺這才半拉兒,俺哥那可是全棵的兒呀啊,你瞅她見俺哥的麵沒好嗑,老是敲敲打打的找茬損達你?” 虎頭娘羞紅臉地說:“姑爺這不是客情嗎。傻丫頭,家裏外頭都不分,你虎透腔了你?噯,讓你氣的,俺也冒唬話了,這不說露了嗎?”
彪九瞅瞅一天比一天蒼老的老丈母娘,眼神裏凝聚深深的棖(chéng)觸,充盈著愧疚和崇敬的憐憫,“娘!我想吃你做的甩臭米湯子,滑溜溜的,再撒點蘇子籽兒,香香的,啊!我要吃兩大二碗。” 孩子們也叫“奶奶、姥姥”俺要吃,這下老太太樂了,“好,俺這去做。虎頭媳婦,架柴燒火,扒大蔥泡香椿,再把壓老箱底兒的蝦米拿來調調鮮兒。走嘍,孫兒們!”虎頭娘正正發髻小帽,拐個小腳兒,孫子們眾星捧月似的把老太太擁出屋。
彪九瞅見後開心的笑笑,對柳月娥說:“老小孩兒小小孩兒,你抓住她的心思她就高興。有一回,我鬧牙疼,煮爛的小米粥都打牙。我老丈母娘聽說了,把那小米粥拿蒜缸子搗了一遍又一遍,擱那哞牙嘴兒哞嘎一次又一次,我還沒等喝呢,大梅捧來一碗熱氣騰騰的小米湯讓我老丈母娘喝,氣得我老丈母娘貼了殼?老丈母娘對姑爺的一片心,讓大梅體貼老娘的心勁誤解的舉動,毀了老丈母娘對姑爺的真情實意。老丈母娘又氣又惱又好笑,無奈的罵了句,‘奸傻不知的傻姑娘,實心磨,大石頭。’啊,月娥,我的師妹呀,你這些年含鋒不露,尊承操守,是個合格的賢妻良母。你到真張時,還是當年的當家人的派頭,針尖見血兒。這事兒讓你這麼一搗哧,我心裏算是開了天窗,一下子亮堂了。” 人參果靠近彪九身旁的炕沿坐下,忱摯的貼近彪九的臉說:“我呢,彪九哥。幾年沒見有啥變化,是醜了還是俊了?” 彪九裝嗔怪的樣子說:“你呀,五味雜陳,不咋樣兒?你啊越醜陋越有人味,越俊美越殼物,開了九十九花的人參果更鮮亮了。” 人參果推搡彪九臂膀一把,嬉笑的說:“你還那麼壞,嘲弄人你?” 柳月娥掩著白淨的臉,嘻嘻哈哈就像笑得非常童真,一下子回到兩小無猜的往昔,顯現出曙光裏的一抹朝霞。人參果兜住笑臉,繞過彪九的雙腿,撕扯住柳月娥推擋過來的雙手,“你撿笑更壞,捉戲人?” 柳月娥頭埋在雙臂裏,又嘻嘻的仰起頭說:“花無百日紅,草無萬年青。你人參果和人不一樣,千年參萬年果,你是越老越值錢,褶皺越多胡須越長,越著大老爺們稀罕,壯陽啊!” 人參果甩開柳月娥,噘個小紅嘴,叩頦窅(yǎo)兩個黃杏眼,刺個眉梢邋遢個鼻子說:“好啊,又舊戲重演,開鑼了是不?你倆又一個褲襠喘氣欺負我,看老妹子不給你倆點兒顏色看,叫你倆好瞧的。” 人參果依仗身材高挑性子蠻,說完又要動手。彪九用沒受傷的左手掌叩心,作拜佛狀,“女菩薩息怒,弟子叩頭了。你從哪裏來還到哪裏去,弟子願聽其詳。” 人參果噗嗤一笑,“我從來的地方來到去的地方去,一言難盡。兄願聽其詳,改日洗手淨麵,備薄酒一樽,我願傾訴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