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姐,是我,狗花兒。” 窗外傳來狗花兒拿腔拿調那嬌滴滴的聲音。
“誰,狗花兒?哪一位?我咋沒聽你說過?” 老山炮覺得陌生,忙問翠翠。
“狗花兒是我的老姊妹,時常來和我瞎扯胡鬧。我不想讓你好偷嘴的饞貓見,你當然沒見過了?狗花兒可是個俊妹子,就太浪,你別打邪念想,那我可不饒你?” 翠翠拿小白牙作踐的硌硌老山炮亮相的咂頭,疼得老山炮嗯嗯的猥褻的咬牙。翠翠嘿嘿的爬起身,又拿腳踹踹老山炮,“還不死起來,想就熱乎被窩揣羔兒啊?” 老山炮卸甲歸田的穿戴齊整,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翠翠對著鏡子在頭兩旁紮上兩個髽髻,攏好頭,臨去外屋開門還賤兒賤的拎過老山炮耳朵的警告說:“別吃盆裏的惦記鍋裏的,看我捏扁你的那啥?” 老山炮唉唉的咧嘴,抻長脖子,貼貼乎乎的兜住翠翠的細腰,摟得翠翠殘喘的捯氣兒。翠翠討饒的撒開手,小拳頭如搗蒜在老山炮胸上敲打,拿擾人的潤唇誘惑老山炮掉了魂,撒開了緊繃的鉗子似的雙臂,翠翠豬拱地的用唇一拱,咯咯的蹦出裏屋門,老山炮傻傻的笑罵:“小臊蹄子!”
狗花兒穿件貂皮大衣,豎起高領摟住後腦海,踏著高筒皮靴嘎嘎的邁進裏屋門坎兒,直奔炕前走去。粉蓮一閃,高傲的對身後拎著食盒的店小二吩咐道:“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吧,過兩個時辰來糗。” 翠翠掩門進屋,對愣坐在窗前的老山炮說:“還傻坐啥呀,這就是狗花兒妹子。” 老山炮欲站起拿眼盯住狗花兒後身,厚重的貂皮大衣簷溜出狗花兒窈窕的身段,狗花兒猛然轉身滴滴的說:“姐夫可安好?”老山炮一瞅心裏“媽呀”的癱坐回椅子上,兩眼直勾。翠翠拿手在老山炮眼前劃拉,“咋,魘住啦?光彩照人是不?我說你隔褲襠聞仙桃都得支楞吧,你還嘴硬,沒出息的玩意兒?” 狗花兒又衝老山炮嫣然一笑,掌握得非常得體,旋即脫掉大衣,凸現優美身條的鑲絛子花邊旗式便裝薄棉襖玲瓏灑脫,渾身散發少婦淡淡的幽香。老山炮餘悸未消的吭哧哧的狠叨叨的叨住狗花兒……白淨俊秀的臉蛋凍得有些桃花般的緋紅,燙得時髦的飛機頭波浪披肩,華麗的珠寶首飾顯得很貴氣,跟狗四媳婦時村姑的打扮判若兩人,眼目前兒狗花兒搗飭得尤如仙女下凡。哼?人是衣馬是鞍,你沒那好身子骨架好麵相,再搗哧也是東施效顰,白搭!
狗花兒撲閃黑黑的睫毛,挑釁的瞟了眼翠翠,翹起嘴角邊淡淡的小瘃(zhú)點的紅唇,湊近老山炮,“掌櫃的,換個地界你就不認得我狗四小媳婦了嗎?你瞅我沒啥兩樣兒吧,還是這一堆兒一塊。哎翠翠姐,你給掌櫃的他吃啥定魂藥了咋的,你瞅他傻愣上了?” 翠翠瞅眼像犯癔症似的老山炮眼直勾勾的嚇人,忙推推問,“喂,醒醒!做夢呢?”
“啊!我是在夢裏。夢中人……狗花兒!這娘們像茶似的太釅啦!哈,我饜了!鮮花插在牛糞上,白瞎啦!” 老山炮緩過神兒來,自語的說。
“你相中啦,還打上報不平了?尻,有你缸有你碴兒呀,還吃上醋了?” 翠翠不滿的說。
“對了嗎,就叫狗花兒,親切,咱願聽。老山炮,‘鱉’姑!哈哈……”狗花兒拍著手,歡天喜地的說。
翠翠心裏酸溜溜的像喝了碗山西老陳醋,“我說嗎屯親兒屯親,你倆一碰麵兩眼就放光,像觸雷電,龍翔鳳翥的。我不吹龠,也倒吸一口涼氣?唉,我後悔讓狗花兒進屋,蹚上你們的濁水渾湯,弄巧成拙,引狼入室啊!” 狗花兒皮拉的說:“翠翠姐,你說啥呢?” 老山炮從身後抱住翠翠的雙肩,實心真意的狡辯,哭腔的說:“拿啥湯瓜啊?咱倆相好這些年了,那情義可是咱倆銖積寸累的,是一朝一夕的露水珠嗎?別說猴瘸子深一腳淺一腳搗咕臭了搗哧爛了的狗花兒,你就滿洲國皇後婉容娘娘坐在我懷裏,我都不待支楞的。不信,你叫狗花兒把褲子褪下來,你看我抖落毛不?”
“呸呸!說你肥,你還膘上了你?狗花兒那旮兒姹紫嫣紅的,多稀罕人兒呀,讓你白撿個眼淫哪,美的你冒鼻涕泡啦呢?我說狗花兒,你在黑龍鎮開館子那會,你咋認待老山炮的。套沒套圈餅捏饅頭啥的。” 翠翠蠻橫鬥氣的說。
老山炮一溜眼,狗花兒領會的說:“翠翠姐,你別歪三拉四的。我一個開小館子的小媳婦,說好聽的叫我一聲老板娘,其實我就是一頭會說話的牲口,奴打奴作的。白個兒切墩做飯,下黑讓狗四沒番論遍的狗似的爬哧。老山炮是晃常也到小館子裏打打尖,年八輩也去不了兩趟,扒拉兩口就撲拉兒撲拉屁股走人了。老山炮氣爽不傲,像個正兒八經的大老爺們,瞅著挺打人兒的。狗花兒想著邊兒,咱哪有那膽呀?人家老山炮燒鍋大掌櫃的,哪擱眼皮夾咱泔水桶裏的泔水渣兒呀?咱一秋八夏的光身板兒穿個大青布衫子,冬根兒套棉祆,夏根兒遮身子。那抿腰的黑布大褲襠能裝下個三歲小崽子,還紮個腿綁,純粹個莊稼院裏的大老娘們,一腦門的高粱花子芥菜疙瘩,混攪攪的豬食味,誰有紳參的人瞅見咱不捂鼻子,還套圈餅捏饅頭呢,沒人影的人還有那個福份?我對燈說話,瞅見姐夫壓根兒就沒那淫邪心,我賓服還賓服不過來呢,想敬重還得靠翠翠姐賞光呢不是?這剛照麵,就惹翠翠姐一肚子的氣,不是你肚量小,就是我遭人嫌?那好,我認可舍得拆一座廟,不攪人家一樁婚,那我先走,等姐夫走了我再來?翠翠姐,你眼不見心不煩,我走啦!”
狗花兒抹臉拿大衣就要走,翠翠以為狗花兒真生氣了,倒顯得不好意思,忙一把扯下挎在狗花兒肘腕的大衣,哄著說:“哎喲,真跟姐姐掉臉子?這臉薄的,逗也不能逗,趕上金枝玉葉金貴了。好了,我的小水蔥,還真跟姐姐甩性子,都是鄧猴子那老死鬼慣的,慣出了毛病了不是?扯!咱姊妹有啥呀,我這是掌勺的搕勺幫,給跑堂的聽呢。對那種見嫩草就稀罕的老牤子,嚼子不揢緊點兒,說不定高粱地啥背靜的地兒就啃幫甩沫子。妹子,我這隻不過拿你搕達老山炮一下,敲山震虎,嚇唬嚇唬。這倒好,大灰土耗子嚇唬麻爪了,小乖貓眯倒嚇得鞋底抹油要溜?我這招損是損點兒,倒也試出誰虛心假意誰真情實心的對我,老山炮靠得住,你我的親親姐妹更沒說的,往今兒個以後咱倆就是一把拿的鐵杆兒姊妹,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我的就是你的。” 狗花兒這下可抓住話把兒,破相而笑,“這可是你說的,你的就是我的。翠翠姐,那姐夫,啊?……我可就要嚐嚐鮮啦?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