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鎮的鄉民們聽說要槍決王福馬隊的‘虎頭蔓’,一大早就拖孩兒帶崽兒的懷著不同心情,擁向北城門的石碑空場地。空場地人山人海,城門樓兩側的城牆上也站滿了人。
人群騷動,王福五花大綁從卡車上被押下來,立在石碑前。鄉民們鴉雀無聲,瞪著眼睛瞅著名譽遐邇的一代梟雄。光光的禿頭,方方的大臉,長長的胡子,圓圓的矮胖,一身江湖豪爽的俠氣,昂頭挺胸,眼不眨,眉不皺,大有視死如歸的凜然氣概。眼前王福背上插的“匪首”叫鄉民們想起他跟全鎮人保衛黑龍鎮第一次打鬼子,在這石碑前親手槍崩鬼子少佐的情景。王福脖子被大粗繩子勒得剋剋幹咳兩聲,又叫鄉民們想起黑龍鎮樺樹川打鬼子伏擊那一幕慘烈激戰……新上任的縣長黃大寒,站在臨時搭建的公審大會台子上講:“鄉親們!昨天在這裏,把罪大惡極匪首劉三虎送上了斷頭台,申張了正義,大快人心。今天在這裏公開公審匪首王福,標誌著我縣剿匪工作已經結束。大股匪患的出現,與國民黨反動派大舉進犯東北有直接關係。當初被我合江人民自治軍收編的武裝紛紛叛亂。他們接受國民黨封官加爵,變成了與共產黨公開為敵的政治土匪。王福這人,苦出身,被逼起綹子當了胡子。打官家,殺惡霸,吃大戶,雖沒有坑害百姓,亂殺無辜,但也盤剝欺壓鄉紳商賈,收取保護費,霸占一方。九一八後,跟隨李杜將軍打鬼子,後又接受了抗聯的收編,做了一些有益民族的事情。光複後,獨霸縣城,被蘇軍擊潰。其後不聽共產黨的規勸,接受了國民黨的收編,委任為中央挺進軍騎兵旅旅長,走上了與人民為敵、與共產黨作對的罪惡道路。在我軍多次清剿中,打死打傷我東北民主聯軍多人,犯下了累累血債,實屬罪大惡極,不可饒恕。經縣人民政府研究決定:為打擊敵人,鼓舞人民,支援前方,鞏固後方,必須嚴懲土匪首惡。根據王福犯下的罪惡,對匪首王福執行槍決,立即執行!”涼水倒進油鍋裏,鄉民一片嘩然。他們隻知道同王福一起打過小鬼子,是個打虜鍾馗。對王福叫他鐵哥們曲老三歸攏了不知道咋回事兒,覺得曲老三不夠哥們!有同情王福的,不忍再瞅王福一眼,默默低頭垂淚。
“我王福,不是劉三虎?哈哈,我打小鬼子!凍死迎風站,餓死不低頭。活要做人傑,死要做鬼雄。我王福無愧於江東父老,來世咱再嘎夥!”
王福和劉三虎被關在一個大牢裏。劉三虎行刑前,瞅著王福哈哈大笑,“你王大當家打鬼子,我舔小鬼子的腚溝子。你不用揚棒,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哈哈殊途同歸啊!”王福大罵,“人豈能跟鬼同歸?我死人們還有個念想。打鬼子大英雄!你大漢奸,死就是一堆臭****,遺臭萬年!這輩子我王福沒親手宰了你,下輩子我一定把你碎屍萬段!你去死吧!”
“叭叭叭”三聲槍響,一代梟雄陰魂背著正義的槍花,轟然倒下,塵埃落地。
“嗒嗒嗒”馬蹄聲碎,“刀下留人”法外開恩的赦免死罪“玉旨”撕破蒼涼天穹,呼喊聲攪動咕咕冒血的王福抬一下最後留在世上的眼皮,脫殼的魂魄飄浮半空,驚詫的喊:曲賢弟,你幹啥去了,咋才來送你大哥呀?
“大哥!大哥呀,兄弟來晚一步,邱大哥簽署赦免你死罪的電報了,稱你為抗日誌士。假投降的事實也澄清了,烏鴉嘴是國民黨收買的特務。驍將殞命,名垂何朽啊?”曲老三手裏掐著電報滾下馬,淚水如雨簌簌落下。他嘴裏念叨著,拔掉插在王福背上“匪首”的刑標,解開綁在身上的粗繩子,把一張薄薄的電報紙掖在王福衣襟裏,抱起王福一步一步踏向茫茫雪原,朝著隱在灰矇天霧中的馬虎力孤山走去,鄉民們默默地目送蕭然逝去的誌士……
沉寂中突然間,轟隆隆雷般的震響,“打倒反動資本家兼大地主吉老大!”驚炸了鄉民們的心。回神一看,吉德和吉盛倆人,被綁縛按跪在王福還在冒著熱氣的血泊中。麻坑等一大群農友舉臂高呼“鬥爭吉老大,抄收家財,分給窮人”的口號後,簇擁著吉德和吉盛快速朝北城門鎮內湧去。
吉德身遭個人恩怨敵手設下的噩運圈內,陷入囫圇。麻坑等被瞪眼完利用的北區農會的一幫人,碓搡吉德和吉盛,順著南北大道,直接衝向德增盛商號、殷氏皮貨行方向快速行進。事先串聯好的其他區的農會和麻坑招招手也彙入這個洪流,聲勢浩蕩,與其他鬥爭那真是小巫見大巫,美倫美奐,不可比擬。正當麻坑得意忘形的率先走在隊伍前麵,從隊伍中突然湧出幾十人,從後麵拽過吉盛就拐向北五道街直衝東去。麻豆報告著說,是老麵那夥人“起梁子”,劫走了吉老三。看那情行,是想劫走吉老大,沒來得及下手。麻豆問:“追不追,再搶回來?”麻坑說:“追個屁!淨整馬後炮的事兒,叫你防備點兒,防備點兒,就是不聽?不管他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搶了鋪子再抄家。大車去了沒有?”麻豆說:“征得十八掛馬車,早去了。”麻坑對麻豆說聲好,就倒著身子褪著朝後麵的人群喊:“農友們!吉老大,是惡霸大地主、反動大資本家,又有大漢奸、大土匪、大特務的嫌疑。這幾年,在咱們窮人身上沒少卡油,摟了不少昧心錢,富的不能再富了,渾身流油!今兒個,咱們一個屁放到底兒,兩個褲腿兒不分岔,不管哪個區哪個圩子的農會的人,都逮聽我的。誰要亂了章法,一根雞毛也別想撈著。大夥聽明白沒有?”大夥兒呼嚎的瞎喊:“聽劉麻子的,你就是咱們的會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