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魚鷹進門高興地吵抓,“兔崽子們,樹樹碴碴幹啥呢,站著客不好打對,都坐下。你們幾個大爺們大娘們的,都不如七龍有眼裏見,看我不在,問他太奶就接我去了。這要不七龍去接我,得磨蹭到八百國去?你們想喝酒,喝尿吧!七龍!七龍……”“哎!俺給太奶燒火呢,啥事兒太爺?”七龍拉著長音兒問。老魚鷹點點的說:“瞅瞅,小嘎豆子!眼裏就是有活,還勤快?嘿嘿,你們學著點兒,別管伸嘴吃?”眾人齊聲喊:“是啦爺爺!”
吉德看哥幾個把過年的好嚼裹都拿來,齊下火龍關,飯菜一會兒就做得了。雖沒有燕窩鯊魚翅,也是大鵝肥鴨的,十分豐盛。土狗子和土撥鼠把久放在院裏靠牆的殺豬大木案板抬進屋,又擦又刷的弄得幹幹淨淨,又搬過牆角裝糧的大木箱子放上木案板,一個大餐桌寬寬綽綽的放滿了吃喝。大夥團團圍坐,其樂融融。二娃指著一小瓷盆子紅燒肉顯擺,“這肉可別吃瞎了,是我從一個蒙古馱幫客那弄來的,駱駝的駝峰肉。他的一隻駱駝,腿叫狼咬傷了,走到咱鎮上,駱駝就腿瘸的不能走了。他含淚給駱駝灌了一碗老白幹,蒙古牛角刀就劗折駱駝脖子的血管,放了血,肉賣了,就留下這個駱峰,準備拿回去獻給王爺。他在我那小館子喝酒,喝多了也喝高興了,把這駝峰當酒錢送給了我。大夥兒嚐嚐,又香又艮啾,可有養份了?”土狗子聽了一筷頭子下去,夾塊兒肉就往嘴裏放,大丫兒眼快手快,拿筷頭子搶過來放在老魚鷹的碗裏,又給老魚鷹夾了一塊,“這麼好的玩意兒,先可老人嚐頭一口,你個馬臉?”土狗子吐下舌頭,作揖不止,“我這人嘴饞,忘了!”老魚鷹惜情地望一眼大丫兒,又憐惜的看土狗子一眼,夾起駝峰肉一咀一嚼的,香的眉開眼笑,湯水從嘴角淌到下巴的胡子上,“唰”的滴噠到前大襟上。他“吱溜”的抽吸嘴角的湯水,饞得大夥口水都出來了。他拿筷子指點著說:“吃!吃!真香啊!”軍令如山倒,又如風卷殘雲,一瓷盆駝峰肉轉眼一掃而光。香香碗裏可是多了幾塊,巧姑說:“叔嫂,多吃點兒,大補。”香香感激地瞅瞅巧姑,“這還是我還頭一次吃呢。這個給你叔哥留著。”巧姑湊到香香耳朵低聲說:“還挺恩愛的呢?魚鷹奶奶偷偷給叔哥留了一碗,你吃吧!”香香瞅下老魚鷹奶奶,“老太太可把你叔哥當回事兒,跟親兒子似的,吃一口,留一口的。”牛二夾塊兒鹿尾給吉德,“我爹頭些日子在江通下套兒,套了兩隻梅花鹿,一公一母。這是準備過年送給大姑的,我爹聽說你過來了,就拿過來叫你吃。”吉德說:“寧做雞頭,不做牛尾,老爺子這是點化俺呀?”大丫兒說:“我爹可沒那麼深道行啊?心疼不上門的姑爺唄!”吉德問:“小德的兒子還聽話呀,俺好多日子沒見他了?”牛二說:“叫舅姥爺可響快了,能崩三、四個字了,嘎嘎的。”吉德問:“他也分著了一坰多地?”大丫兒說:“那是唄!爹媽養著,當然算一口人了?”牛二跟吉德碰下酒碗,喝了一口問:“我們哥們還分了一點兒地,你打算咋辦,就這麼耗著,啥時是個頭啊?”土撥鼠拉著馬臉說:“窮人翻身,富人趴下!這叫階級對抗,一個階級打倒另一個階級的革命,大哥不趴著,還有啥回天之術啊?”大丫兒說:“鬥爭還沒有結束,德哥哄哄的成份可是資本家兼地主,頂尖的革命對象。咋辦?好好改造唄!”土狗子說:“那一大家子人,吃啥喝啥?不能像王八似的,喝西北風吧?”土撥鼠眨巴鼠紅眼兒,“那不還有……”土狗子“啪”一筷頭子醢在土撥鼠頭上,忙打岔,“你嘴欠欠的喝多了吧?還有咱哥們幫著是吧?就咱們送去那點兒米、麵、油、鹽、大醬、大蔥、酸菜、凍白菜、大蘿卜、燒柴,夠幾天吃的呀?混球!不叫你說,你就嘴欠?烏鴉嘴!”牛二山東褲襠大劈胯,嘿嘿地說:“烏鴉嘴?就那個王福軍師,不是國民黨特務斃了嗎,還哪來的烏鴉嘴?土狗子,罰你喝半碗酒!二人同行,小弟受苦,土撥鼠你陪半碗?”土狗子跟土撥鼠心裏明鏡這是牛二遮掩藏匿貨物的事兒,服帖的答應,“是,牛二二掌櫃!”吉德聽後,感激地說:“啥叫哥們呀,危難見真情,俺也陪半碗。當年你們救了俺哥仨的命,又結金蘭;今兒個又雪中送炭,保俺全家老小不挨餓不受凍,這是俺殷家哪輩子積的大德呀,和眾位兄弟有這麼大的緣分,俺今生無以報答,如還有來世,俺願作牛作馬報答大夥的恩情。來,幹!”大夥激動了,“大哥,風塵日月,同舟共濟,一切都在酒裏,咱們幹!”叮咣酒碗碰得嘎嘎響,伸長脖子“咕咚咕咚”幹下了碗中酒。
土狗子倒空個二大碗,抻個裂璺砂鍋嗓子,噴著酒氣喊:“大哥,你還悶著啊,快說吧,咋幹?”土撥鼠往案子上一墩酒碗,“大哥,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是跳油鍋還是下毒蠍池,你一句話,我們哥們不帶打一個锛兒的。誰要身上汗毛抖一下,咱們哥們就不是爹揍娘養的,像鄧猴子那樣不得好死?”吉德嘻嘻的說:“這是幹啥發狠起毒誓的,俺叫兄弟們來就是想你們了,湊在一起喝喝酒,敘敘舊。這些年,咱們哥們雖像粘豆包似的壯在一個籠屜裏,淨跟俺東奔西跑,野餐露宿了,可沒開心的盡情痛快痛快一回,都是大東家小掌櫃的叫,生分咱們哥們不少感情?這回你們哥幾個翻身得解放了,俺也打趴在地又是坐冰排闖關東的小黃縣了,兄弟們又平起平坐,天下一統了。俺是有個想法,說來給大夥聽聽……”
“哎喲!啥味,我的大鯉魚糊鍋底了?快快快!淨聽你們敲馬勺了,這不扯呢嗎?”魚鷹奶奶這一驚一乍的,倒把聚精會神聽吉德說活的大家夥嚇了一大跳,一聽這麼回事兒,大夥哈哈的大笑。巧姑、二娃又都跑到外屋去撤灶裏的木頭火,掀開鍋蓋搶著鍋底,沒發現糊底,就盛了一小泥盆燉的大鯉魚端上桌兒,魚香味“吱”鑽進大夥的鼻孔裏。俗話說,千滾豆腐萬滾魚,都吵吵這魚這才燉到時候,好吃!魚鷹奶奶嘿嘿的捂著老嘴偷偷的樂,老魚鷹挑一筷頭子魚說,“哪糊了,淨瞎亂冒炮,嚇得我酒都噎在嗓葫蘆了?”魚鷹奶奶咧著嘴兒,露顆門牙說:“我這是用計叫你們盛魚去。有我聽著呢還能叫它糊了?做了一輩子的魚,啥魚啥火候,我掐手指不用看就知道?”香香問:“幹娘,你這叫啥計呀?”魚鷹奶奶撇下嘴說:“這一計叫,故弄玄虛!兵法上有嗎?”土狗子指著吉德急猴猴的說:“老太太會用兵法了?哈哈,出大樂子了?大哥,魚鷹奶奶影射你這有故弄玄虛嫌疑啊,快說你的主意吧?”香香夾起一塊魚脊肉,笑哧的說:“這就是侄弟的主意。”大夥瞪眼疑惑地參差不齊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