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入夜,令狐楚喝的稍微過了些,有些不勝酒力,便吩咐柳枝將李商隱送到廂房休息。柳枝忙取了一盞燈火,笑道:“少爺,請隨我來。”
李商隱點頭致意,跟在她後麵去了廂房。
到他出了門,隻聽一個酒杯摔倒地上,發出“咣當”一聲脆響。柳枝臉上微微露出無奈,卻也未多說什麼,安頓下李商隱,笑道:“公子,若有什麼吩咐,直接告訴婢子,此時夜深,公子請先睡下吧。”
李商隱感激的謝道:“多謝姐姐!隻是姐姐不必稱呼我為公子,叫義山便罷。”
柳枝也不推辭,便莞爾一笑:“是了,義山。請早些休息。咱們老爺,素日是早起練書的。你到時候可要去侍奉。”說著福了一福,略有些焦急的走了。
柳枝辭了李商隱,徑自回到還未撤完的宴上,見幾個丫頭小子都唯唯諾諾的守在門口,不敢進去,心下了然,一步踏進去,果見令狐綯一個人正在自斟自飲。便皺眉頭道:“二少爺!您這是和誰過不去?”
令狐綯回頭一見是她,熏紅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柳枝!你來,與我把盞。”
柳枝不悅道:“二少爺,老爺若知道你此時還在吃酒,明日恐又要責罰!”令狐綯笑著抓住柳枝的手腕,牢牢地箍住,讓她有些生疼,柳枝含羞斥道道:“二少爺!你醉了!”說著使勁掙脫開他的手。
令狐綯見狀,麵上浮起悲色:“醉了怎麼樣?醒了又怎麼樣?左不過是這樣似醉非醒,如夢似幻,才覺得這日子過得有意思一些。”
柳枝心中一酸,低聲道:“少爺,讓老爺知道,又要罵你言語魔怔了。”說著從袖中取了手絹兒,走到銅盆中打濕,擰掉水汁子,輕輕的給他擦額上的汗。
令狐綯雙頰發紅,一把抓住她的手,愣愣的望著她,厲聲道:“你說!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
柳枝卻沒抽出手,而是柔聲勸道:“你胡說什麼呢。”
令狐綯咬著牙搖搖頭:“我的娘親是堂堂的夫人,他不過是個妾氏的兒子,隻不過比我癡長了些年歲,父親就這樣高看他,將他舉薦為縣令......”
柳枝伸出一隻玉指,輕輕按在他的唇上:“我的二少爺!你怎麼又說這些不知輕重的話!”
令狐綯見她柔目含情,心中一軟:“柳枝,父親他,他對這個新來的幕僚,尚且如此看重,還要親授他駢體文。為何,為何卻從不願意多看我一眼?他還命你去為他打酒,他明明知道,我與你......”
柳枝看見他眼圈兒發紅,動情說出這些話兒來,心中感激,忙陪笑道:“我的好爺,你就為這個生氣麼!”說著輕輕的握住他的手,低聲道:“老爺他是看重你的。所以才這樣輕賤我,不許你娶我。”說著眼圈兒一紅:“我不求名分,但求能和二少爺在一起。”說著咬緊櫻唇,低下頭去。
令狐綯卻鄭重的搖了搖頭:“柳枝,你與我相處這麼多年,你難道還不了解我的心?除了你,我誰也不娶的!”
柳枝忙掩住他的口,歎氣道:“快別說了!你還嫌老爺不夠氣我麼?”見他麵紅耳赤地急急分解,便握住他的手放到他的心上,柔聲道:“我知道你的心。”說著放低了聲音:“就算,咱們身邊橫上再多幾個女子,我也信你,你的心始終在我這裏。我就滿足了。”令狐綯還要爭辯,卻被她用絹子捂住了嘴。
第二日一早,李商隱便將自己早年所做駢體文《才論》《聖論》《李賀小傳》等文章整理出來,還未等令狐楚起床,便早已等候在書房外麵。令狐楚宿醉未醒,及至日上三杆,方才昏昏沉沉的醒來,丫頭伺候著梳洗完畢,方才問道:“不知義山昨夜宿在何處了?我昨夜興致過高,倒是喝醉了。”說著端起一盞茶,漱了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