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循著一條鵝卵石鋪就的曲徑,緩緩上前,若有花枝藤蘿侵道,李瀍便上前替安康公主拂開。見文夕抱著琴,繡花軟鞋踩在這鵝卵石上,行的艱難,便也替她扶開,見她一個趔趄,便伸手扶了一把,文夕臉一紅,忙福了一福,低聲道謝。
李溶攙著安康公主,回過頭來,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臉上閃出微笑。
此處佳木繁茂,藤蘿隱隱,似是還未修葺。忽閃入一座太湖石的後麵,豁然開朗,隻見花開如霞,赤橙黃綠青藍紫,各色爭奇鬥妍,安康不覺心情暢快,她俯身親手折了一朵紫色的花,笑道:“我有山慈姑。”
李溶笑著從一叢植株矮秘,花開如同小傘一般的花叢中,折了一朵,笑道:“我有美人纓。”
李瀍見狀,笑道:“我卻不擅長這個。”說著四下尋了一尋,見到藍紫色的白頭翁,笑道:“有了,我有白頭翁!”
安康公主不禁笑道:“文夕,你可有花草可鬥?”
文夕低頭道:“婢子見識淺薄,不敢在公主王爺麵前獻醜。
李溶柔聲笑道:“端午鬥草,本是風俗,你若不尋了來,等下隻能罰你。”
安康公主聞言笑道:“你聽,你若對不上來,他要罰你,我可不管!”
文夕聞言,隻得抬頭向四下尋去。她心中忖度著:“山慈姑、美人纓、白頭翁,皆是與人有關的花草。”想著四下望去。隻見“金盞菊、千日紅、金魚草、三色堇、紫羅蘭、點地梅、罌粟、福祿考、鳶尾芍藥、牡丹、月季、石竹、玉竹、絲蘭、白屈菜、花菱草、紫露草、廣玉蘭、西府海棠、無憂花,各色豔豔,凡是能認出的花草,皆不在此列。
正絞盡腦汁中,忽然覺得有人輕輕地扯了扯她的裙裾,她低頭一看,一片紅豔豔得麗春花正花開灼灼,花心的點點黑斑,如同美人臉上的美人痣,雖是白璧微瑕,卻也增添了一番嫵媚嬌俏。她心中一動:“這不是虞美人麼!”想著伸手折了一朵,笑道:“我有虞美人!”
安康臉上露出讚許,得意的看著李溶:“我的婢子,自然不是俗物,你想要難為,卻也沒那麼簡單!”
李溶忙笑道:“姐姐果然會調教人,不僅容貌兒心性俱佳,連這才學也是不遑多讓。”
卻聽李瀍道:“虞美人。‘紅綃帳中輕歌舞,霸王帶恨忍看顧。’”他的聲音本就低沉,講起虞姬與西楚霸王的故事,更是增加了一份惆悵蕭索:“風雲驟變,四麵楚歌,卻也有如此美眷,不離不棄舍命追隨,我不及西楚霸王多矣。”
李溶則不以為然地說道:“他雖是將才,終歸沒有帝王之命,如何教劉邦這樣的無賴小人,就奪了天下?勇則無謀,終究無用!”
安康公主聞言,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咱們大唐社稷安定,四海無兵事。說那些做什麼。”說著拉上李瀍的手:“弟弟,如今府上有王氏、孟氏兩位才色俱佳的美人兒相伴,何憂隻有?”
李瀍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知何時走散了,安康公主走乏了,便扶著文夕回道亭中。見王氏正為李昂輕聲哼著一首家鄉的小曲兒:
“男兒郎男兒郎,有誌長
丟下紅嬌娘,獨倚寒窗,空惆悵”
她特有的嬌俏嗓音,卻將這首本來有些哀意的曲子,唱的十分輕快。一曲唱罷,安康公主不禁拍手叫好:“好嫂子,往常藏著掖著,不想也有這樣的好歌。若不是我悄悄地回來,還聽不到!”
李昂見她從山石後麵閃出,笑道:“妹妹這個性子!想要聽歌不大大方方地出來,還躲在山石後麵悄悄地。”
安康公主忙笑著上前,道:“我打擾了皇兄嫂嫂的雅興,真是該死。”
王氏指著她笑道:“今兒卻不盡興,你將你拿手的曲子唱來,我就饒了你。”
安康公主裝作驚訝的表情:“嫂嫂,我可不會!”說著回頭要吩咐文夕。
李昂擺手道:“又要她唱,今天就聽你的。”
安康公主連連擺手:“皇兄今日誠心讓我出醜,咱們兄妹一塊兒長大,你何曾見我會唱過。”
文夕見狀,忙上前行了一禮,道:“婢子願代公主為陛下、娘娘獻歌。”
王氏剛要開口,隻見李昂笑看著文夕:“好,你來。”王氏見他臉上升起一股柔意,心中頓時明白,微微歎了口氣。
楊月封自行觀賞著花草,心中抑鬱,忽然聽見傳來李溶的聲音,宛如清風一樣,掃平心中的薄霧。
“嫂嫂安好,倒是清閑,自己躲在這裏賞花。”
楊月封見他行了一禮,忙笑道:“不必拘禮。我誠心躲懶,不承望遇到安王。”
安王笑道:“嫂嫂走了這些時候,不乏麼?”
楊月封臉色一變,道:“我可不想在那裏礙眼。”臉上閃過一絲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