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此日柳枝因得了文夕的書信,偏生令狐緒夫人馮氏又為春日節新作的衣衫一項生了許多事,待料理完了,見日已西斜,忙抽出身子來到文夕下處。
因進了房門,一陣蘅蕪香氣襲來,柳枝忙笑道:“妹妹這幾日身子好了,又調弄這些香了。好多久沒聞到了。這個味道很是淡雅。”
見文夕麵色發沉,強笑著應了一聲,方才明白自己言語冒失,若不是文夕小月,此時恐怕還不能用香,便也訕訕得坐下。
文夕笑道:“姐姐稍坐坐,香爐裏的香燃盡了。我有公主賜下的解憂香,姐姐且試試這個。”說著將銅香爐的鏤空銅蓋打開,見炭火也燃盡了,忙去尋了一小塊炭火。燃透了後埋入大半皆香灰之中,用銅質蓮花形製小香鏟撥散香灰,用香押將香灰慢慢捋平,成小山形狀,中間用銀葉針紮出一個小孔,方才浣淨手,從一個花梨木盒中取了銀著,從腰間的蓮心鴛鴦香囊中,輕輕夾出一小塊塔香,用銀鏟鏟下些許碎末,放置在雲母片上,再用香鑷夾住雲母片,端正得放置在香灰之上,攏上銅蓋,半盞茶時間,縷縷香煙嫋嫋升起。
文夕將香具收攏在花梨木盒中,笑將香爐捧到柳枝身前的小幾上,道:“相傳漢代解憂公主始調此香,姐姐覺得如何?”
柳枝拿絹子沾了沾鼻息,方才挽起袖口,伸出一隻玉手輕輕扇了兩下,冷香陣陣,令人渾然忘俗:“果然此香甚好,隻是冷了些,想必裏麵添加了麝香物事?”
文夕笑著點點頭:“姐姐說的不錯,確實是麝香,從離了公主那裏,再尋好麝香也尋不到了。”
柳枝聞言眉頭微微一簇,柔聲道:“文夕妹妹,你莫不是灰了心?”
文夕搖搖頭,笑道:“姐姐說笑了。我哪有灰心不灰心的。”
柳枝拉上她的手,隻覺骨瘦嶙峋,再細端詳她,更見消瘦,兩頰深陷,麵無血色,若不是有年紀還在撐著,不知要成什麼樣子。心中更加憐惜,安慰道:“義山的才能,妹妹是知道的,咱們雖不懂朝堂上的事情,可是,就憑他的才學,不愁不熬出頭來,到那時求得一官半職,將妹妹迎了去做誥命夫人,妹妹才後悔此時不好好調理身子呢!”
文夕淡然一笑,低下頭去:“隻是此時,不能再有個拖累了。”說著垂下眼眸。輕歎了一口氣。
“哎呀!你瞧我這記性。”柳枝忙從袖攏中取出公主處的書信,遞給文夕:“我把這個渾忘了。”
文夕告了謝,接過信去,眉間抖了一抖,旋即恢複如常,抬頭笑道:“也沒什麼事,隻是報平安罷了。”起身給柳枝倒了一杯茶,手一抖,險些摔在地上,柳枝忙接過來,道:“你若有事,不該瞞著我!”
文夕慘然一笑,將書信抖開,遞給柳枝,柳枝一看之下,顏色大變,忙問:“這,安王如何得知你在咱們府上?”
文夕苦笑著搖搖頭:“不得而知。安王手眼通天,我隻不過是一隻腳下的螻蟻。就算到了公主那裏,也是向著自家兄弟,這是沒錯兒的。”說著渾身戰栗,上下牙打顫起來。
柳枝心中一酸,忙攬上她,勸道:“你已然嫁作人婦,就算安王是王孫貴胄,也不能奪人之妻!你且寬心,待二少爺回來,我跟他商議便是,總能想出法子來。”
文夕咬著牙想了半天,猛地抬起頭來,強忍住眼中的淚水,求道:“柳枝姐姐,義山的性命,就在你的手上了。還求姐姐明日尋小子,將我悄悄的送回曲江。”
柳枝慌忙站起來,向後退了兩步,將一個鬥彩的瓷瓶兒打翻在地:“文夕!若是義山回來,我如何交代?”說著搖頭道:“我是萬萬不許的!”
文夕忙上前拉住柳枝的手,跪了下來,聲淚俱下:“姐姐不知道,不知道安王此人,何其狠辣。他得不到我,就將我二姐擄了去,整日照著我的樣子調教,人不人鬼不鬼的。就算如此,也還饒不了我。他如今不知從何處打聽到我的下落,定然是勢在必得。如是得知義山之事,定然是要要他的性命。”說著將玉陽山上棲霞一事細細得說與柳枝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