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 碧城十二曲闌幹(1 / 2)

安康公主春日貪睡,隻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看服飾的意娘麵有難色,支支吾吾,歎了一口氣道:“我是一睡便不醒了也就罷了。若有事,明明白白的回了,藏著掖著便能過去了麼?”

意娘忙上前行了大禮,方才為難的回道:“文夕在外麵候著。”

安康公主的眉頭一挑,手中的一塊上好的羊脂玉簪子便摔在地上,跌了一個角兒去。意娘抬起頭偷偷的覷著公主的表情,訕訕地不敢接話。

半晌,方聽公主幽幽歎了一聲,道:“罷了,服侍我出去吧。”

待看到文夕低頭跪在地板上,頭上挽了個丫髻,也無甚飾物,在這春暖之日,身上還套著折枝梅的半新不舊的夾襖,裏麵一件水綠的襦裙,邊角的絲線也挑起了絲,雙頰深陷,身量瘦了許多,怒火雖盛,卻也不禁起了幾分憐惜,畢竟是昔日心疼的婢子,端詳了半日,方才說道:“這便是你尋的好去處麼?”

文夕咚咚磕了幾個響頭,跪在地上,也不答話,隻是低著頭默默垂淚。

安康公主不禁眉頭擰在一起,單手扶在額頭上,略帶嗔意的問道:“你啞巴了不成?”

文夕方才抬起頭來,眼圈紅腫,哽咽道:“文夕辜負了公主的調教。往日是我恣意妄為,今兒還求公主能夠既往不咎。”

安康聞言嘴唇抿在一起,鼻中哼了一聲:“鸞夕的事,是誰說與你聽?莫不是鳳夕這個嘴裏頭沒有把門的?”手指尖在紅檀色的幾上,輕輕叩了兩下,發出“鐺鐺”兩聲脆響。

文夕複又垂下頭去,低聲道:“我隻求公主看在我們姐妹服侍一場的份上,務必救我姐姐一救。”

安康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救她?”說著輕笑了一聲:“服侍了一場?你當你們姐妹是什麼鳳毛麟角的東西?安王如今與我勢如水火,我們兄弟姐妹們一家尚且無法自救,如何去救你?”

文夕垂頭不語,唯有淚水潺潺而下。

安康心中歎了幾口氣:“姐妹幾個,不知是造化還是命途犯背,身為宮人,卻都各個不簡單。若都如鳳夕那樣,許一個永道士,倒也罷了,非要---非要遇上溶兒這個---活閻王種。”默默了半日,張口說道:“我與你周旋便是。若是果然造化,安王心裏還有你這個人兒,也可借此機會緩和我姐弟的關係。你也可替換回鸞夕。畢竟,若論體貼人,鸞夕比你更甚三分。”說著回頭白了意娘一眼:“還愣著做什麼?把她攙下去,好好梳洗一番。將她調到別院,不許她們姐妹們再見了。

公主心中想的明白,若是再讓鳳夕見了文夕,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一樣的骨血,如何還願意再將文夕送去虎口?就算勉強咬著牙應下了,也要拖泥帶水哭哭啼啼的幾日,避免如此,不如當機立斷的不見麵的倒好。

楊月封一邊聽宛如的回話,一邊將手指尖咬在嘴中,待聽到公主宴請安王之時,牙上用力,生生地咬斷了一根養的半寸來長的指甲,騰地站起身來,怒氣衝衝的罵道:“公主這時候請他做什麼?不是彼此清湯掛麵,立場都擺的明明白白的。安王也是,既然做的了今天這步,還與她糾纏做什麼?”說著伸出斷了指甲的中指,往宛如的腮上摁了一下,鋒利的指尖摁出一道兒紅印:“你莫不是失心瘋了,渾說給我添堵麼!”

看到宛如輕輕向後閃了一閃,頓時更加氣盛,向前欺過去,逼得宛如退到牆角。

劉寶兒一看風向不對,怕楊月封遷怒於宛如,他回去不好交代,忙陪笑道:“賢妃娘娘息怒。咱們奴才隻管回話,自然不知其中的深淺。這也是大將軍派宛如姑姑來傳消息,娘娘可別太生氣了。”

楊月封鳳目一轉,嘴角露出一絲獰笑,伸出去的巴掌在宛如腮上輕輕擰了一下,笑道:“是啊,如今你可不是我的人了,我要打要罵,也要看著點主人不是?”說著回頭瞪了劉寶兒一眼:“你一個二門外行走的宦者,也虧得王大將軍的提點,方能每日在我宮裏點眼不是。”

宛如忍住氣,福了一福,道:“宛如恭聽娘娘教誨,娘娘要打要罵,是婢子做的不對。”

楊月封從袖中掏出一塊兒素紈繡大紅牡丹的絹子,在鼻尖上摁了一下,笑道:“我也是著急上火,怕安康公主壞了我們的大事。”自顧自笑了幾聲,方才正色道:“去吧,如有什麼消息,記得回來回我,這裏不用你伺候。”

宛如應了一聲,和劉寶兒一同告退。

宛如與他一前一後,行走在長長的複道上,忽聽身後的劉寶兒輕輕歎了一口氣,禁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回頭問道:“劉寶兒,你小孩子家,唉聲歎氣的做什麼?”

劉寶兒抬起頭,懨懨得說道:“我瞧著姑姑每日家在此受氣,可見當初更是......”

宛如臉上笑意愈濃:“我挨罵。你倒哀聲歎氣的。咱們做奴才的,受主子點氣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