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回 芭蕉不展丁香結(1 / 2)

安王去了一日一夜,失魂般的回道府上,連素日一絲不苟的發髻,也有些鬆散,幾縷碎發落在潔白如玉的臉上,有幾分淒然之美。看到侍立在一旁的文兮,身著淺藕荷色半壁襦裙,麵若芙蕖,心如止水,上前一把將她攬在懷裏,口中呢喃道:“我還有你,文兮……”說罷抬起頭柔聲道:“隻怕他們哪日,也要將你搶了去。”

文兮一怔,口中輕輕歎了口氣,心道:“這些話兒,若是從義山口中說出,我此時又豈能歎氣?”見安王麵上倦容已深,便輕聲道:“殿下,容婢子服侍您歇息。”

安王歎口氣,點了點頭,任她攙扶到床上。文兮自見了安王,從未見他如今日這般唉聲歎氣,想是朝堂上發生了什麼大事,她在這安王宮囿中,閉耳塞聽,無從得知,也不敢擅自揣測,隻是在他睡熟之後,悄悄得退了出來。

正遇到月芬的婢子七娘,她忙上前去,笑道:“姐姐,殿下已經歇下了,若是有事,還請姐姐等下再來回。”

卻不料七娘輕瞥了她一眼,口中低哼了一聲,仿佛沒看見她這個人似的,轉身便去了,隻留下文兮訕訕得站在當地,自嘲的一笑:“我是有多不招人待見,罷了,我還是回自己房裏,悄悄兒的吧。”胸中禁不住幾分氣惱,默默得回了玉樓。

“義山。”柳枝在門外敲了一忽兒,卻不見有人,便喚道:“義山!”

“柳枝姑娘。你回吧。外男不便相見。”聽到李商隱隔著窗戶說了這麼一句,柳枝頓時惱道:“什麼你呀你的!跟我還外男不便相見嗎?”說罷一把推開門。見李商隱坐在桌邊,埋在書卷中,正寫些什麼,倒不好意思了:“呀,是我吵擾到你了。”

李商隱見狀,無奈放下手中筆墨,抬頭道:“柳枝姑娘所謂何事?”

柳枝上前來,低頭看他寫的,盡是不成片段的隻言片語,不乏胡言亂語,便皺了眉頭:“你整日家悶在房裏,也不怕生了黴。快披上披風,隨我出去,今兒二少爺在城外設了筵席,請你出去散散心。”

李商隱低頭,微微一笑:“我有何心可散?我心都沒了。”

柳枝卻聽他的,隻自從幾上尋了他的青白杭綢披風,胡亂給他披在身上,責怪道:“你不去也是去,去也是去,今兒由不得你了。”說罷攬住他的胳臂:“趕緊的,還要讓我八抬大轎子抬你去嗎?整日在家憋著,快成瘋魔了!”

一片花飛減卻春,風飄萬點正愁人。

且看欲盡花經眼,莫厭傷多酒入唇。

泛舟曲江支流一脈之上,柳枝親手挑了幹淨的香碳,籠在小爐子中,上麵溫了一壺酒,擱了一枚青梅。令狐綯見白居易對這一陌好山水,似是視而不見,心中不禁起了三分擔憂:“這小子難道相思成瘋魔了?真是個糊塗情種。”想到此處,回頭看了看正在打青梅酒的柳枝,盈盈一握的腰身,銀盤兒的麵龐,點點紅唇,不由得癡了,待醒悟過來,自嘲的笑了笑:“我尚且如此,何況義山,我們都是癡人。誰也別笑話誰了。”

柳枝一眼瞥見他在癡癡的望著自己傻笑,頓時惱道:“叫他出來為義山排憂解思,他倒好,一個人不知做什麼傻笑。”說罷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朝著望著江水出神的義山呶呶嘴。令狐綯會意,轉身拿起酒杯,道:“何以解憂,唯有杜康。義山,別大喇喇的坐在那裏出神,慢飲此杯。”

李商隱半天回過神來,心中知道二人為他安排下筵席,實在是用心良苦,不好違背,便陪笑道:“二位好意,義山實在唐突,隻是此時心中抑鬱,無法與二位盡興。”

令狐綯舉起杯一飲而盡,道:“今兒叫你出來,不為別的,實在是有個消息告訴你,家中人多眼雜,多有不便,所以才叫你出來。”

李商隱一怔,繼而苦笑:“我並不奢望什麼好消息。”

令狐綯見他如此自暴自棄,便柔聲勸道:“義山勿擾,我聽聞當今陛下與漳王殿下,正合力削弱安王勢力,他也得意不了幾天了。”

李商隱笑了笑,將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不置可否。

“你如今上進,他日得了官職,也好將她接出來,若是安康公主相助,豈怕沒有相聚之時?”

柳枝聞言也附和道:“義山,二少爺說的對,此消彼長,咱們說不定哪日真的將文兮姑娘接了出來也不一定。”

李商隱點點頭,又搖搖頭,複不做聲,隻是自斟自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