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七回 落花猶似墜樓人(1 / 2)

“漳王哥哥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李溶一身紫色蟒紋圓領常服,露出一節雪白頎長的脖頸,滿麵春光的迎了出來:“哥哥快請上座。

李湊坐在這大殿之中,雖規模宏製與大明宮相去甚遠,但是精巧雅致卻有過之而無不及。殿中四根立柱,不加大漆,露出星星點點金光珊珊的水波紋,紋路之奇不可言狀。顯然是金絲楠木中即為珍貴的上品。不用焚香,自有楠木所散發的幽香陣陣;精雕細鏤的藻井,用金銀粉彩繪製著《文成公主入藏》《大唐西域記》中的一些流傳經久的故事情境。筆法老辣,運筆流暢,色彩華麗而不失協調,應是當代名家之作;窗欞稍加雕飾,用一匹一金的素綄封在上麵,將園子中奇木嘉樹、紅香綠翠遮擋的若隱若現;軟軟款款若霞影般的羅帳,隨風輕蕩,羅帳下麵垂墜的珍珠玉墜,相互碰撞叮當作響。

李溶見他環慕四周,似有讚歎之意。舉起酒盞,笑道:“哥哥覺得我這玉樓可還入眼?別幹看著,也請進上一杯。”

李湊聞言,接過白玉芙蓉甌,低頭一看,沁潤油白的酒甌中,淺淺的晃蕩著半杯紅豔豔的酒。那紅似咬破櫻唇,新剖紅李,那馥鬱酒香,似打破妝奩似得,有一股兒脂粉味,頓時笑道:“這好女兒紅,哥哥是無福消受。自那年得了寒症,一向不曾飲酒。”

李溶聞言,低頭淺笑,繼而道:“哥哥自從我分府出來,從未來過我的安王府,如今來了,卻還是一杯不飲,到讓弟弟覺得生分。”說罷抬頭,斜眼瞥了左右,柔聲道:“你們幾個給哥哥把盞。”

頓時四個身著湘妃色羅裙的宮人,褪了半臂,上前來圍著李湊,一人拿著一杯女兒紅,嬌笑連連:“王爺還請飲了這杯女兒紅。”

光著得勝雪白的臂膀黏膩在身上,甜香襲人的脂粉味充盈鼻息,嬌聲軟語縈繞耳畔,李溶隻是自斟自飲,待看李湊的笑話。

他卻是小瞧了李湊,李湊這些年在外,沒少萬花叢中過,這些情境,隻不過是見怪不怪,隻見李湊輕輕的推開眾宮女,道:“安王每日好清福,這麼多美嬌兒環繞,怪不得常常不見你出去。”

安王因為楊賢妃一事受牽連,這幾日在府上隱居,暫避風頭,聽李湊這樣說,心中一陣不快,麵上卻不露出半毫,他堆起笑容:“既然哥哥不喜歡這幾個婢子,來人,將她們拖下去,杖斃。”

幾個宮人哭的梨花帶雨,一個個跪下求漳王憐惜,卻隻見漳王微微一笑,不發一言,直到被宦奴拖了下去。殿外哭聲四起,繼而是尖叫聲,再後來聲音漸次嘶啞,最後悄然無聲,隻偶爾聽得一兩聲細微的呻吟。

李溶冷笑了兩聲:“既然如此無用,留著也是禍害,再遣好的婢子,為漳王把盞。”

李湊淡然一笑,道:“罷了,安王何必費這些周章,我冷麵冷心的人,何時會對這些弱質女流起過憐惜。敢問安王這不是效仿東晉王愷與石崇一事?”

李溶聞言,嗬嗬笑了一聲:“哥哥倒是博學,臣弟也有所耳聞。臣弟雖然比不上石崇巨富,但是婢子還是有的。隻要哥哥今兒不飲酒,殺上十數個婢子,又有何妨?別傷了我們兄弟之間的和氣。”

李湊微微擺擺手,哂笑道:“安王既然知道,那有何必勞煩,隻請出金穀園中的綠珠來,說不定我倒能破例飲了這杯酒。”

話一說完,李溶笑容滿麵的臉上,微微閃過一絲焦躁,旋即恢複正常,卻一切被李湊看在眼中,他低下頭,會心一笑:“弟弟不舍得‘錦瑟’嗎?那日玉陽山一見,聽了一首曲子,那琴音迤邐,容貌絕世,讓我惦記到如今,前幾日再去皇姐那裏,卻聽得被弟弟得了。今兒不知是否有緣一見?”

抬起頭笑意盎然的看著李溶的笑容僵在臉上,隻見他略有尷尬的說道:“素日聽聞哥哥從未對兒女私情有所流連,哥哥別是取笑罷!”說著自顧自幹笑了兩聲。

李湊目不轉睛的看這李溶,道:“我非聖賢,隻是尋常庸脂俗粉不能入眼,但是這‘錦瑟’和撫琴之人,實在非尋常女子,常聽聞是王母娘娘幼女玉厄臨凡。”

李溶此時再無笑容,微微側目,道:“哥哥想奪人所愛?”

“啊呀,罪過罪過。”李湊起身,行了一禮:“此事是我魯莽,不該輕薄,原來,安王將她當做紅顏知己,並不是一個尋常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