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早朝結束之後,天也才蒙蒙亮,天邊極深的藍色漸漸褪去,展露出亮眼的一線金光,將雲層暈染地通紅。
這光同樣也打在了憂心忡忡麵露苦澀的大臣們身上。
當他們看到逆著人群走來的郕王殿下時,臉色更加難看了,甚至還能聽見此起彼伏的歎息聲。
他們見了朱祁鈺也隻是草草行了個禮,就回各自的司部上班去了,當今向來固執己見,再加上那個一直吹耳邊風的閹黨王振——但他們也隻能捏緊了拳頭、怒目而視以表達自己的憤恨。
窮則獨善其身,那些得罪了王振的人又有什麼好下場?
輕則去詔獄走一遭,重則……重則全屍難保。
那位曾憂慮著百姓、憂慮著江山,上書直言麓川之失的禦史劉球又有什麼好下場嗎?
那對著王振振袖,隻道“唯有兩袖清風”的兵部侍郎於謙不也是去詔獄走了一遭?
大臣見王振不得不屈膝行禮——那些依靠著軍功或祖上蔭蔽的武將,那些十年寒窗、靠著真本事一步一步走到中樞的文官們,不得不受製於權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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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禦史大著膽子出頭,他忍不住出聲問道:“聖上召王爺前去,所謂何事啊?”
天家兄弟,本不該多問。
但畢竟是這個節骨眼兒上,意氣風發,意圖重現太宗威風的正統皇帝前腳在早朝上宣布自己要禦駕親征,後腳這天子親弟就進宮了,這其中關聯不言而喻。
“皇兄隻是召本王前去問話,並未吩咐有何要事。諸位……”他的聲音裏夾雜著一絲疑惑,“這是怎麼了?”
誠然,有資格上早朝的官員有些是沒有經曆過大事的翰林,但所有人都是這副表情——顯然不合常理。
難道……朱祁鈺心頭一跳,難道真讓儀蔚說中了,皇帝要禦駕親征?!真的是後知五百年——從未來穿越過來的?
“諸位不必憂心,皇兄向來胸有丘壑,深謀遠慮,做事自有章法。”朱祁鈺拱手,笑著寬慰了幾句,便走了。
隻剩下諸大臣麵麵相覷。
但願如此吧,但願他們的朱老板是個有自知之明的好人。
乾清宮。
立於最高處的皇帝張揚著意氣風發,見朱祁鈺進來,不等他行個全禮,就激動地從陛階上飛了下來,拉住朱祁鈺的雙手興奮道:“朕兩日後就要親征瓦剌,這段時間京城的一應事務就交給你了!”
朱祁鈺眉頭一跳,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兩天?皇上,這是否太著急了些?”
正統皇帝瞬間變了臉色,在位十四年所養出來的皇帝威嚴鋪天蓋地,他冷聲嗬斥道:“怎麼,郕王是要幹政嗎?”
朱祁鈺穩穩當當地跪下:“臣不敢。”
“不敢?朕看你敢得很!太祖太宗曾有令,親王非召不得出府,昨日你和那個姓儀的跑出去幹什麼了?”
“居然還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放厥詞!這就是你所謂的不敢嗎?!”
“儀蔚不過是個紈絝罷了,是臣府上長史的養子,皇上何必將他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