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貼身侍女(1 / 1)

賦役黃冊乃是每年朝廷收賦的標準所在,惠安縣的黃冊從洪武年間造出後,再無變動,因循舊例向來是上頭的態度,多了不礙事,地方官自會上下相送,為自己仕途打點,冰敬、炭敬、年敬總有名頭把錢送得出去。

地方官交不上稅,在大明律中可是重罪,輕則罰俸降級,重則丟官歸田。

惠安縣因倭亂,被欽點三年免賦,如今已是政令後的第四年。

“那能怎麼辦?我們不過是個縣衙,這些豪右哪家朝中沒有當官的親戚,與其在他們身上打主意,不如多想想辦法,怎麼去讓百姓把家裏糧紗拿出來頂上今年的窟窿!”何旭冷冷的扔下這句話後便倚靠在椅子上。

在他眼中,陳幼坤此言無異於是不通世故的孩提言論,王家與沈家家族中英才輩出,王家有人在省布政使司中當差,沈家更厲害,家中出了一名科道官。

別說這小小的惠安縣衙了,就算是泉州府的府台,也要給這兩個家族幾分薄麵。

找這兩家人麻煩,何旭還沒犯毛病。

陳幼坤自然不想自己父親因此被朝廷開罪,但自己又想不出辦法,煩悶之下,隻得在庭前來回度步。

眾人中,唯有坐在陳若儀身旁的謝晉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話,他靜靜的坐在椅子上,麵帶微笑。

對於陳家三人來講,他不開口,絲毫不覺得意外,反倒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畢竟謝晉來到陳家後,除了喝酒賭錢,玩鳥逛街之外,也沒幹過其他的,雖然靠著陳京山在縣衙中給他安排了一個刑名師爺的差事,但他也隻有領餉銀的時候才去衙門一次。

這種扶不上牆的人還能說出什麼有見地的想法不成?

但沒有人注意到,謝晉身上發生的一些悄然無息的變化。

陳京山的目光陰沉地落在了手中拿著的賬冊的封麵上,他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低沉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大廳:“倭寇禍亂本地數十載,連年戰亂,民生凋敝,流民四起···”

“本縣黃冊乃洪武二十八年所造,時至今日,情況早已大不相同,豪紳兼並,倭寇劫掠,就算沒有賦稅,百姓活著也煞是艱難。今年拿不出,不要去硬逼他們。”

此話一出,眾人都愣了愣,一直坐在陳若儀身旁,一言不發的謝晉抬起頭看著陳京山,眼中帶著一絲驚訝。

“爹,那你的仕途怎麼辦啊?今年要是再交不上去,你多半會被朝廷問罪的!”陳幼坤急得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何旭也睜開眼睛,慌忙的站起身,走到陳京山麵前跪拜道:“堂尊大人,惠安縣有幾家富戶還有幾分家產,這些我們都可以想辦法,何必讓自己擔罪?”

方才針鋒相對的二人,在這件事情上,所表現的態度卻是出奇的一致。

陳京山丟了官,對兩人都沒有什麼好處。

陳若儀雖然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多少表情變動,但她緊緊攥著的衣角還是顯露出了她內心的緊張。

“我的仕途,當初上任之時,我就知道會有現在的這一幕出現。惠安縣這些年我能勉力維持,不致使民變,已是盡我所能,對得起朝廷這些年的祿米了。”陳京山睜開雙眼,長長的歎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到大廳門前,望著門外清朗的天空。

“至於何旭,你管好手下的人,如若我聽說哪位差役抓人逼糧,我會按大明律法治罪!”陳京山回過頭,盯著跪在地上的何旭,目光如電。

“卑職領命!”

何旭忙不堪叩頭應允,他心中卻自己打起了小算盤,三年免賦了,好不容易有一次發財的機會,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放過?

“爹爹,你這樣會被朝廷罷官的···”陳若儀終於忍不住開口。

陳京山看著這個自己素來疼愛的女兒,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罷官就罷官,大不了我們回浙江老家,家裏還有百畝良田,日子怎麼都過得下去。”

見到自己老父心意已定,她本想再勸勸,但張張了嘴,最終卻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