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床上的人其實早就醒了,但還是很不耐煩地說:“大清早的鬼叫什麼?朕難道不記得上朝的時辰嗎?”說著,他坐了起來,掀開了帷幕。
帷幕外那個垂手躬身站著的太監約莫四十出頭,聽到皇上這麼說,不禁愣住了:“上朝?主子說要上朝?”
“不為上朝,你大清早的把朕叫起來幹嗎?”
那個太監趕緊跪了下來:“回主子的話,這個時辰主子該進丹了。主子吩咐過,敬天修身一日不可偏廢,無論如何都要奴婢把主子叫起來。”
皇上從床上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說:“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很平常的一句話卻如同晴天霹靂一樣砸在那個太監的頭上,頭上身上頓時冒出了冷汗,拚命叩頭說:“主子饒命,主子饒命啊!”
昨夜主子萬歲爺對他最寵愛的曹娘娘說了一句“你是誰?”,皇後娘娘立刻命人將她抓了起來打入冷宮。自己雖然不象曹娘娘那麼招皇後娘娘的嫉恨,但這些年由於主子萬歲爺跟皇後娘娘的關係很淡,自己也多少有些怠慢了皇後娘娘,若是皇後娘娘曉得皇上連自己都不記得了,一道令旨下來,也能將自己抓起來;而且,自己被抓之後,絕對不可能再留在禁宮之中,肯定會被關進鎮撫司詔獄。自己前些年當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的時候,按著列祖列宗的規矩,管過鎮撫司,那裏是人去的地方麼?
或許是看出來了那個太監的疑惑,皇上和顏悅色地說:“朕也不曉得發生了何事,腦子昏昏沉沉的,好多事都想不起來了,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停頓了一下,他又說:“你我多年的關係,難道朕還能殺了你不成?!”
那個太監吃了這顆定心丸,慌亂的情緒才稍微平靜了下來:“回主子的話,奴婢賤名呂芳。”
“哦,呂芳啊!”皇上說:“你是這裏的主管?”
“回主子,乾清宮管事牌子是黃錦,此刻正在殿門外候著主子的傳喚。奴婢是主子萬歲爺的大伴。”
“哦,”皇上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你是什麼官職?”
呂芳說:“奴婢是主子身邊的奴才,不敢妄稱官職。”
“那你在宮中當著什麼差使?”
“司禮監掌印。”
皇上停頓了一下,突然笑了:“這麼年輕就當上了中宮一把手,不錯啊!”突然問到:“時下北邊鬧騰嗎?”
皇上大清早一起來就詢問政事,倒讓呂芳吃了一驚,但身為“無宰相之名,有宰相之實”的司禮監掌印太監,他當然熟知朝局政事,忙回答道:“回主子的話,北邊韃靼一向不服我天朝威嚴,屢屢犯邊擄掠人畜,賴得皇上洪福齊天,九邊將士用命,倒未曾讓他們討得好去。”他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隻是韃靼占據河套地區,出河套即可犯我宣府、大同、三原等鎮,震動京畿;入河套,則可攻擊延綏、寧夏、固原等鎮,侵擾關中,實為我大明心腹之患……”
呂芳把北部局勢說的那麼嚴重,皇上卻似乎鬆了口氣,打斷了他的話:“此事以後再議!”接著問:“你方才說讓朕進丹是不是?進什麼丹啊?”
呂芳在心中歎了口氣,原本以為皇上似乎關心起了政務,其實不過是隨口問問罷了,真正關心的,還是他的仙丹啊!他雙手將一個銀盤托起,上麵盛放著三顆色澤鮮紅大如蜜棗的丹丸:“這是今日寅時初邵神仙進來的丹藥,早上這顆須得在寅時三刻前服下。”
皇上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拈起一顆丹藥。呂芳趕緊把盤子放在旁邊的禦案上,雙手捧起了一隻金杯,正要象往常一樣服侍皇上進丹,卻聽到皇上好奇地說:“這丹藥還稀奇,怎地軟軟的?”
唉,都是那幫天殺的奴婢作的孽啊!呂芳一陣心酸,但還是恭恭敬敬地說:“回主子的話,這是邵神仙為主子萬歲爺專門煉製的‘先天丹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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