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說,一定是官紳一體納糧惹的禍!
嘉靖新政雖然自去年七月份在兩京一十三省全麵推行,因為政策的遲滯效應以及各地官紳士子還對新政持有觀望態度,去年八月份各省鄉試的秋闈該一切正常。到了今年,那些士子見朝廷並沒有廢弛新法的意思,不滿的情緒就越來越強烈。今次大比,三千多名舉子齊聚京師,一個個都是受孔孟聖賢之道教育多年,最是尊禮法,在這種情況下,有人一帶頭煽動,他們心裏積壓許久的怨氣便爆發了出來!
定了定神,朱厚熜不滿地對呂芳說:“你管著東廠和鎮撫司,手下緹騎校尉番子暗探有十數萬人,京城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此前就沒有聽到什麼風聲麼?”
見皇上有責怪自己的意思,呂芳委屈地說廠衛探子多有奏報,奴婢也曾專門給稟報過主子,隻是……
朱厚熜這才想起來,此前呂芳曾提醒過自己,最近各地彙聚京師參加大比的舉子私下走動頻繁,不少舉子多有非議誹謗新政言論。可他忙於開工廠、畫槍炮草圖,連東廠的訪單都顧不上細看。這還不算什麼,他還樂觀地對呂芳說“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你收了人家一半的錢糧,還不允許人家發幾句牢騷麼?”
實在太大意、太麻木了啊!
“是朕錯怪你了,”朱厚熜說:“依你之見,此事該如何處置?”
呂芳想了想,說:“回主子,此時最緊要的是要安撫住那些舉子,斷不能讓他們上街鬧騰亂了京師。依奴婢陋見,不若著首輔夏言帶全體閣員並六部九卿前去勸說……”
朱厚熜歎了口氣,說:“唉!高儀楊慎都勸說不住,夏言等人去了又能如何?”
“實在勸說不了,少不得也得彈壓那些不法士子。奴婢方才已密令東廠和鎮撫司的奴才將那周邊幾條街全部封鎖,主子可令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做好準備,若兵力還不足,可派人即刻召俞大猷、戚繼光帶京師營團軍進京戒嚴……”說到這裏,呂芳也被可能引發的嚴重後果嚇住了,趕緊補充說:“依奴婢陋見,能不動刀兵還是不動刀兵為好,畢竟鬧事之人是兩京一十三省的三千多名舉子,關係國朝斯文元氣……”
朱厚熜把眼一瞪:“廢話,曆來鎮壓學生運動的人都沒有什麼好下場!朕再暴戾,也不敢幹出那等焚書坑儒的事情!”說完,他拔腿就要往外走。
“主子……”呂芳趕緊跟了出來:“奴婢鬥膽問主子一句,可要移駕何處?”
“當然是去貢院!”
“啊!”呂芳不顧禮儀地衝到朱厚熜的前麵,跪下來拚命地叩頭:“那些舉子群情激憤,主子不可以身犯險,請主子三思!”
朱厚熜慘然一笑:“推行新政是朕的主意,如今出了這等事情,朕能不出麵給天下士子一個交代麼?”
呂芳的頭已經磕出了血,聽到主子的話,當即就嚇住了,抱著了朱厚熜的腿,哭著說:“萬萬不可啊主子……萬萬不可……”
朱厚熜氣急敗壞地罵道:“蠢才!那些士子能坐著公車來到京師,以罷考向朕示威,卻沒有在私底下糾結人聚眾造反,說明他們眼裏還有朕這個君父,他們都是飽讀聖賢書之人,你還怕他們幹出忤逆弑君之事不成?正如你所說,鬧事之人是我大明兩京一十三省的三千多名舉子,關係國朝斯文元氣,絕不能動刀兵征伐鎮壓。要想平息此事,或許也隻有朕親自出麵了。”他對著一旁不知所措的黃錦說:“著人給朕備馬!通知朝臣,今日早朝取消,有要緊差事的回衙辦差,沒有要緊差事的就跟著朕一起去貢院看熱鬧。哼!煌煌史冊絕無僅有之事居然發生在朕這嘉靖一朝,朕還真是榮幸之至啊!”
聽到主子如此負氣地說話,呂芳和黃錦也不敢再勸諫,黃錦趕緊命人備馬,呂芳趁這個當兒將守衛大內的禦林軍指揮使周言叫了過來,命他點齊人馬護送皇上移駕貢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