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司禮監(2 / 2)

這個時辰宮門早已封閉禁止出入,呂芳卻要讓他把外麵的人帶進宮來,還專門囑咐他不得驚動他人,王天保心中閃過一絲疑惑,但鎮撫司的人向來隻聽命令不問緣由,便應了一聲:“是。”轉身悄無聲息地走了。

不大會兒功夫,呂芳已經翻看完了那本厚厚的冊子,擦了擦頭上不知何時冒出的一層冷汗,又從櫃子裏拿出了厚厚一疊還未裝訂成冊的仿單,飛快地看了起來。

越看越是觸目驚心,冷汗也一個勁兒地冒,呂芳索性起身擰了塊毛巾,使勁地擦了擦臉,然後吩咐在門口當值的黃門:“把東廠當值的太監給我叫來。”

東廠當值的太監很快就領命而來,叩頭問安。呂芳顧不上回禮,焦急地問:“今日鎮撫司的日報可曾送來?”

“回呂公公,照例這個時辰鎮撫司那邊還在彙總,要過了午時才能給奴婢送來。”

“哦。”呂芳也明白自己方寸大亂之下竟然忘了廠衛的規矩,便說:“今日鎮撫司將日報呈送進來之後,你不要耽擱,即刻給我送來。”

這個要求與祖宗家法不符,東廠當值的太監不由得一愣:“這……”

自從朝廷設立錦衣衛和東廠以來,就在全國尤其是京畿重地布下了嚴密的特務網,而且還形成了一整套科學合理的工作流程,將特務統治推向了恐怖的頂峰。

以京城為例,錦衣衛有級別的專業間諜人員――也就是叫“檢校”的就有兩千多名,還在京城各處撒下了沒有品秩的專職或兼職暗探番子六萬多人,滿打滿算兩萬多吃皇糧領工資的官吏,哪怕你是衙門裏看大門倒茶水的微末小吏,攤在頭上的暗探也有三個。這些人除了監視偵緝文武百官、六部屬吏的言行動向之外,還散布在京城各處大街小巷、酒樓集市,探聽市井風評,偵查不軌言行。他們搜集來的情報每日申時送到錦衣衛,由專職情報分析人員將之彙總並進行初步篩選,編成日報送到東廠;再由東廠更專業的情報分析人員進行再次的篩選彙總,製成仿單呈送例行兼任東廠掌印的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由他決定是否呈送皇上或撿緊要的當麵奏報。

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在正德年間尤為厲害。嘉靖即位之後順應官心民意,大大裁減了錦衣衛的人員削弱了錦衣衛的權力,過不多時就感到了很不方便,又遇到了讓他頭疼不已的“大禮儀之爭”,滿朝文武幾乎團結一致地跟皇上鬧騰了十多年,十幾名官員死於廷杖,百多名官員被罷官貶謫削籍充軍,即便如此也沒能完全壓服文官集團,嘉靖便重新扶植起了忠心於皇家並直接對自己負責的錦衣衛北鎮撫司,還是履行偵緝百官萬民並專理詔獄,查辦皇上交辦的欽案等特務職能,卻絕口不提加強負責本衛法紀和軍紀的南鎮撫司,等於完全放開了錦衣衛的手腳,由此鎮撫司便在實質上取代了錦衣衛,錦衣衛成為一個徒有虛名的空架子。

此外,由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兼管廠衛本來是要牽製司禮監掌印這個中宮第一人,防止宦官之中出現一人獨大禍亂朝綱的權閹。但疑心很重的嘉靖考慮到自己是旁係宗室入繼大統,對宮裏的老人兒都不放心,讓呂芳留意培養的新貴們一時也頂不上來進司禮監,便玩了個花樣,即位之初就將自己最信任的大伴呂芳任命為司禮監首席秉筆,遵從祖宗家法掌管廠衛,過了幾年呂芳升任司禮監掌印之時,卻並沒有在聖旨上指明由誰接任首席秉筆一職。那幾個司禮監秉筆都曉得主子的心意,也就裝糊塗默認呂芳繼續掌管廠衛,任由主子悄然改了祖宗定下來的規矩。

事態緊急,身為中宮第一人的呂芳也顧不上跟那個東廠當值太監計較他是否信服自己的權威,說:“讓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我都不怕麻煩你還怕什麼?”

那個東廠當值太監偏偏是宮裏的老人兒,一來不服氣這些年一直被呂芳壓著,二來也自持有祖宗家法在手,大著膽子說:“這可怎麼說才好呢?不是奴婢要駁呂公公您的麵子,實在是不合祖宗家法,若是提督劉公公事後問起來,奴婢也不好回話啊!”

“大膽狗奴婢!”呂芳重重一掌排在幾案上:“你東廠提督劉爵還是咱家的幹兒子,他也不敢這樣抗命,你算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