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天聽自我民聽(1 / 2)

平日裏活菩薩一樣的呂公公突然勃然大怒,是誰也不禁要怕上幾分,那個東廠當值太監趕緊跪了下來,說:“奴婢隻想著祖宗家法,這才不敢領命。拂了呂公公的麵子,請呂公公恕罪!”

“到了這個時辰還一口一個‘祖宗家法’,敢情抬出祖宗家法來壓我,我就不敢治你的罪是嗎?”呂芳說:“咱家告訴你個狗奴婢,幹好各人的差使就是最大的祖宗家法,連這個道理都不明白,看你也幹不了東廠的差事,就到上駟監伺候馬去吧!”

“啊!”那個東廠當值太監拚命將頭在地上磕得咚咚直響:“是奴婢讓豬油蒙了心,呂公公饒命,呂公公饒命!”

這個時候,方才領命而出的王天保拎著一個小包袱進來了,見有旁人在,就站在那裏也不說話。呂芳惱怒地看一眼那個東廠當值太監,說:“念你進宮也快三十年了,伺候過兩代主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今天的事我也不與你計較,辦好了差使自個到提刑司領二十篾片!”

提刑司就歸東廠管,自家人怎麼也會手下留情,呂芳這樣發落已是開了天恩,那個東廠當值太監忙說:“是是是,奴婢這就去辦,這就去辦。”

等他走了之後,呂芳焦急地問王天保:“人呢?”

王天保躬身抱拳道:“回呂公公,奴才方才出了禁門,並未見著有什麼人在外麵,隻有這個——”他將手裏的包袱抖開,是一件胸前綴有繡著兩隻白鷳補子的五品文官官服,不用說就是那個修撰陸樹德脫下扔在那裏的。

呂芳原本是想讓王天保偷偷帶著陸樹德進來,由自己想辦法勸說他收回奏疏,不要攪亂了朝局;此刻見王天保隻帶了他的官服回來複命,已經明白那陸樹德是鐵了心要上疏,不惜觸犯朝廷律法觸怒君父龍顏,心涼了半截,便對王天保說:“五爺,你帶幾個人即刻趕到城東狗尾巴胡同,把一個名叫陸樹德的翰林院五品修撰偷偷拿了,莫要驚動了其他人。”

王天保見呂芳眼中露出一絲陰冷的光芒,也不敢怠慢,應了一聲“是。”放下官服,轉身就往外走。剛要出門之時,就聽到呂芳在身後喊了一聲:“等等!”他趕緊停住腳步,轉頭看著呂芳。

呂芳眼中陰冷的光芒已經消逝,代之以無可奈何的失望。他歎了口氣,說:“還是先請旨吧,你回值房候著。”

呂芳跪在東暖閣的門外,叩頭說:“奴婢給主子萬歲爺請安了。”

“哦,進來吧。”

呂芳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隻見朱厚熜手裏端著碗,正挑著一筷子麵片往嘴裏送,眼睛卻一直盯著麵前禦案上擺著的一張草圖,見他見來,高興地說:“兵工總署軍器研究院的那幫專家終於開竅了,拿出了神龍炮的圖樣。哼,當初一個燧發槍的扳機原理就讓朕給他們講了三天,真把朕給累死了!”

呂芳見這個時辰了主子還不歇著,還在研究軍器,想到陸樹德奏疏之中那樣激烈的言辭,不由得一陣心酸,哽咽著說:“奴婢要鬥膽諫主子一句,我大明的江山都在主子一人的肩上擔著,主子且要將息龍體才是。”

朱厚熜將嘴裏的麵片咽下去,將碗放在了禦案上,拍著那張圖樣,笑嗬嗬地說:“南有倭寇,北有韃靼,沒有這個玩意兒,你主子可擔不起大明的江山。”

“這些事兒,主子都可以著外頭那些官員屬吏去辦,他們吃著朝廷的俸祿,也該為主子分憂才是。”

朱厚熜苦著臉說:“你以為你主子願意這樣啊!要真能交給外頭那些官員屬吏,你主子又何苦熬更守夜到這個時辰!”接著,他得意地說:“不是你主子吹牛,我大明數千萬官員百姓,能看得懂這張圖的不過十餘人,可要說到修改圖樣,卻隻有朕一個。哼,天下之大,舍我其誰!”

“主子聰明睿智,確是無人能比的。”呂芳說:“隻是主子也太辛苦了些個……”

“這匾上‘宵衣旰食’四個字是朕自己寫的,朕總不能自打耳光吧!你呂大伴這個時辰不也還在司禮監看折子嗎?”說到這裏,朱厚熜才想起來,除了個別要緊的急務適時急送司禮監之外,內閣總是在下值時將一整天的公務送到司禮監批紅,這個時候應該是呂芳最忙的時候,他不會無緣無故地跑到東暖閣來給自己請安,便焦急地說:“發生什麼事了?可是九邊有緊急軍報?”

曆來軍情如火,隻要是邊警報到內閣,內閣值守的閣老總是一刻也不耽擱地直送司禮監;而軍務關係國家安危,不同於尋常地方政務,誰在司禮監當值也不敢私自扣壓更不敢擅自做主,總是要立刻呈送禦覽,因此朱厚熜見呂芳深夜前來覲見,還以為是韃靼犯邊,邊軍發出了求援的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