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深夜(1 / 2)

夜已經深了,守衛禁門的士兵也杵著長槍打起了瞌睡。正昏昏將欲睡去,卻聽到旁邊的小門“咯吱”響了一聲,一個激靈就醒了過來,正看見三五個人從裏麵走了出來。

職責所係,那個“王大哥”和年輕的士兵都一起挺起了長槍,喝問一聲:“什麼人?”

頭前的一個人低聲吼道:“瞎嚷嚷什麼,幹好你們的差使!”

兩人剛要分辯,就看到當值的太監不住地給他們使眼色,將已經到嘴邊上的話又咽了回去。

當值太監雖說是個生麵孔,但兩位禦林軍士卒從他今晚與那個大鬧禁門的瘋子交手時可以看出來,他盡管職位不低,卻是個沒用的主,根本無法與提刑司那些如狼似虎一身殺氣的公公相比,因此也就不怕他,反而笑著說:“公公,這些人是什麼來頭,這個時辰要出宮?”

當值的太監、尚膳監管事牌子孟衝聲音顫抖著說:“不……不曉得……”

經過這麼一折騰,兩個士卒睡意全無,饒有興味地說:“這個季節還穿著兜頭的鬥篷,鬼鬼祟祟的,八成不是什麼好東西……”

孟衝嚇得都要哭出來了,連忙拱手說:“兩位小哥別再說了。你們忘了咱家方才說什麼了?今晚無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要爛在肚子裏一個字也不要說出去,這可是鎮撫司傳下來的話,兩位小哥要體惜自家的性命,也給咱家留條活路啊!咱家今天第一次在禁門當值,遇到兩位小哥也是緣分,待下了值咱家請兩位小哥喝酒。”

那個“王大哥”是京城裏的混混更是禁軍裏的兵痞,見這個公公甚好說話,也就更起勁地打趣他說:“雖說有酒無菜,不是慢待,但我哥倆站這一晚上的崗,早就餓的前心貼後背了,空腹喝酒可是易醉,倒讓你省了酒錢了。”

孟衝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忙信誓旦旦地說:“咱家成心交兩位小哥做朋友,怎能有酒無菜?咱家如今正管著尚膳監,要幾個下酒菜有什麼難的。不過兩位小哥且要記得咱家方才說的話才是。”

兩位士卒還以為他是哪個當值太監偷懶,隨便拉了個人來頂崗,沒想到居然是宮裏二十四衙門排名不低的尚膳監管事牌子,嚇了一跳,也不敢再跟他胡亂開玩笑,立正應了一聲:“謹遵公公吩咐!”

出宮的那幾個人此刻已經走到了京師城東的狗尾巴胡同,這裏已屬偏僻小巷,不比正街那通衢大道那般平整,他們又沒有打燈籠,隻能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走在前麵的那個人回過頭來,低聲說:“呂公公,天黑,您慢點走。”

“有勞五爺記掛著了,沒事,咱家還沒到老眼昏花的歲數,咱們還是趕緊些個。”走在中間的呂芳說:“待會到了我一人進去,你們就在外麵守著,不許其他人進來。若是碰到五城兵馬司巡夜的人,也隻你出麵即可,不要說我也在此。以你五爺的名號,想必也沒人敢追問個究竟。”

“是,奴才曉得。”王天保很不好意思地說:“唉,呂公公這話折煞奴才了。哦,就是這裏了。”說著上前拍拍門:“請問陸大人在家嗎?”

門應聲開了,倒把幾個人嚇了一跳。定神開過去,一把椅子正擺在門的當中,顯然是主人正坐在這裏等著他們上門。

呂芳心裏慨歎一聲,問道:“請問貴駕是翰林院修撰陸樹德陸大人嗎?”

那個穿著布衣常服的青年男子點頭說:“正是在下。”接著衝呂芳拱拱手,很平靜地說:“我跟你們走。”

“走?”呂芳一愣:“到哪裏去?”

“各位不是來拿在下去詔獄的嗎?天色已晚,左鄰右舍都已睡了,莫要驚擾別人清夢。”

呂芳眼中閃出一絲憐憫一絲陰冷的神光,臉上卻露出了微笑,說:“倒也不急這一時半刻,我等深夜冒昧前來實屬唐突,不過既然陸大人還未就寢,家中又無女眷,不若請準咱家進去吃杯茶如何?”

這下該陸樹德**了,他怔怔地看著來人,但天上月亮早被一片烏雲遮住了光亮,院裏也沒有掌燈,他隻知道來的人是個公公,到底是誰卻看不真切,但上門都是客,也不能將人拒之門外,便拱拱手說:“公公請。”

隨陸樹德進屋之後,見他忙活著要掌燈給自己倒茶,呂芳說:“不必麻煩了,咱家說兩句話就走。”

陸樹德想知道自己的奏疏是不是已經上達天聽,便問道:“請問貴駕。”

呂芳淡淡地說:“我是呂芳。”

陸樹德驚呼一聲:“啊?是呂公公!”

盡管決定上疏之時便已料定必死無疑,也以為自己心如止水,陸樹德此刻卻感到心中頓生波瀾,立刻跪下:“下官拜見呂公公。”

呂芳坦然受了一拜,待他拜完之後才說:“陸大人請起。唉,久聞翰林院探花郎陸修撰陸大人為官清廉,日子過的甚是清苦,咱家卻沒有想到竟是一貧如斯,連條多餘的椅子都沒有,咱家就反客為主,請陸大人與咱家同坐在這張條凳之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