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兩位老人等不及了。
想必,當年他們看著自己離開京城的時候,站在這煙籠山山頂的時候,肯定也是極其難受。
“你五年前離開京城的時候,爸媽站在山頂的那顆歪脖子樹旁,一夜未眠,駐足南望。”李長天想起那一幕幕,此時終於忍不住開口低聲的道:“爺爺死的時候,坐在山頂,朝南而望。”
……
祠堂內,眾人都是一臉悲痛。
朝南而望。
那是因為南邊有南城,南城有他們的孫子李牧啊。
李牧整個人怦然一聲,從椅子上摔倒下來。
像個孩子一樣,蜷縮成一團,痛哭流涕。
一場大雪,覆蓋了整個煙籠山。
白茫茫一片。
後山是一座座墳包,按照道理來說,像是李家這種百年望族,站在神州之巔的家族,修墳立碑那肯定是大張旗鼓。
但是,李家後山的目的,那一座座墳包都不大。
碑是普通的青石,也不大。
天地之間一片蒼茫。
李牧站在墓地前,望著麵前的墳包,雙眼通紅。
裏麵埋葬的是他的爺爺。
那一塊青石上打造的墓碑,寥寥數語:
“我李青山這一輩子,有愧於兒子李龍象,有愧於孫子李牧,無愧蒼生。”
李牧駐足而立,夏傾城扶著身旁的男人,眼淚滴落下來,哭花了妝。
李牧駐足而立,望著這一座墳包,雙肩一抖一抖。
在爺爺李青山墳包旁邊,那是奶奶許蘭芝的墳墓。
奶奶的墳墓前,栽種著一顆李子樹。
李子樹孤零零的,在大雪覆蓋下,突兀的枝丫顯得格外的淒清。
“爺爺哪怕走了,墳墓都朝南而望。我想,他一定很期望我從南而歸。”李牧跪在爺爺墳墓前,上了一炷香,嘴唇青紫,開口輕聲的道:“可惜,我終究來遲了。他走的時候,肯定知道,我是恨他的。”
夏傾城同樣跪在李牧身旁,一動不動。
這一刻,她終於知道,李家的百年榮耀,背後就是這樣一代一代人前仆後繼的付出。
“奶奶知道我喜歡吃李子。她最疼我了,小的時候,我們在城中心那座院子裏,就栽種著一樹李子。個頭不大,很甜。每次李子成熟之後,奶奶就讓人摘下來。用她的手絹包著,這樣我放學回來,就伏在她的膝蓋上吃嘎嘣脆的李子。”
李牧走過去,跪在了自己奶奶的墳墓前,咚咚咚磕起了響頭。
“我想,她是怕我回京之後,再來看她,沒有了李子吃。所以,她讓人在墳前栽種了這樣一棵李子樹。她這一輩子,就是想著我念著我。怕我餓了沒有吃的,冷了沒有穿的。在外麵,怕被人欺負。其實,黃大器當年一直在奶奶院子裏當差做事啊,我竟然什麼都沒有想到。”
李牧的聲音,低如蚊呐。
他的額頭重重叩擊在地麵上,發出砰砰砰的聲音來。
青山無言。
大雪無聲。
這一年的冬天,李子樹終究沒有結果。
這一年,朝南而望的小小墳塋,終究是迎來了晚歸的人。
親情無言。
大愛無聲。
隻有李牧額頭扣地的聲響,在這後山響徹了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