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將它磨成一麵光潔明亮的鏡子。”“磚頭豈能磨成鏡子?”道一半是疑惑半是諷刺地說。“磚頭不能磨成明鏡,整天枯坐,就能成佛嗎?”懷讓終於說出了磨磚的目的,原來是為了啟發道一。道一聽後一愣。懷讓從樹下撿起一根枯枝,往道一坐禪的臥牛石上抽打了幾下,慢慢悠悠說:“這就像趕牛拉車,半路上牛車停了,你是打牛呢,還是打車呢?”
道一感到懷讓的話高深莫測,不由得站了起來。懷讓見道一動了心,正在全神貫注地傾聽自己說話,於是才徐徐導入正題:“你那會兒說要坐禪成佛,然而,禪不在坐臥,佛也沒有固定不變的形象。事物都是變化不定的,你如果認為隻有靜坐才能成佛,就等於扼殺自己活生生的佛性。執著於坐相,拘泥於形式,是無法體悟到真正的佛理的。”
道一知道懷讓說得十分有理,但人很難自我否定,尤其是對自己得意的東西,很難看破、放下。道一說:“坐禪也沒有什麼不好,佛祖釋迦牟尼就是坐禪成佛的。”
“坐禪當然很好,但如果你將坐禪當成成佛唯一途徑,尤其是心中對坐禪產生了有所得的執著,那就錯了。老話說,英雄海量。可若一個酒鬼據此說自己是英雄,可以嗎?佛陀在打坐時睹明星而悟道,並不代表每個人必須在坐禪中才能開悟。學佛修禪,關鍵是要把握佛學的真諦,契入禪之心法,隻有這樣才能事半功倍,一聞千悟。”如甘露潤心,道一大悟。智慧之花盛開於心靈之內,於是他向懷讓深深地拜了下去。但等他抬起頭來時,眼前早已沒了人影。山野裏,傳來一串珍珠般璀璨的歌聲:“心地含諸種,遇澤悉皆萌。三昧花無相,何壞複何成。”
道一連自己天天坐禪的蒲團都沒拿,就急急忙忙地向歌聲飄起的地方追去了。
景深
兩千五百多年前的一個清晨,印度尼連禪河之畔,一株高大的菩提樹下,釋迦牟尼睹啟明星而豁然開悟。
此後幾天裏,佛陀一直浸沉在禪悅中。他以高度專注的心,深入自己的身體內部,感受著自身的本質。他發現,自己的整個身體結構,是由極為細小的微粒(比物理學上的“基本粒子”更小的物質單元,佛教稱之為“臨虛”,接近於空)組合而成。這些微粒不是固定的,而是在不停地生滅變化。佛陀說,在一彈指間,每一個微粒已經生滅了幾百萬兆次。他又以自己的法眼觀察萬物,發現所有的物質與人的肉體一樣,那些微粒亦在不停運動和變化。
千百年來,大多數人對這一說法感到不可思議,難以想象,更不相信。因為,我們的身體看起來如此堅固、結實、恒常。有的人雖然從人的生老病死感覺到身體緩慢地變化,但也很難相信自己的肉體彈指間會變化如此之快。
看起來,“數百萬兆次”似乎是一個象征數字。不過,現代科學的研究已經證實,這不是象征,而是真理:物質微粒的變化的確如此。
一位美國科學家花了很長時間研究這個課題,並且做了許多次實驗,用來了解組成宇宙的物質微粒。他發現,基本粒子內部的組成單元,以極快的速度生滅、運轉、變化著。為了測定這種運轉變化的頻率,這位科學家發明了一種儀器,他很切合實際地將這種儀器命名為“氣泡室”。經過反複測量,微粒每秒鍾變化次數高達10的22次方,即1後麵加22個0。為此,他獲得了諾貝爾物理獎。
佛陀在兩千五百多年前的說法得到了科學證實。這位科學家所發現的物質真相與佛陀親證的一樣。然而,不一樣的是,佛陀是脫離了煩惱的覺者。而那位科學家雖然獲得了諾貝爾獎,頭上戴了許多光環,贏得了世人的尊重,但他與我們一樣,有著一大堆的煩惱,並未從人生固有的痛苦與無奈中解脫出來。
因為,這位科學家沒有親身感受到這種生滅變化,他是通過儀器看到了這種變化,他獲得的是一種知識。他之所以相信這種知識的真理性,是因為他對自己發明的儀器有信心,而不是親自用自己的心身證明這個真理。
知識與證悟,是兩個層麵上的真理。隻有親身證悟到真理的人,才會自然而然地改變自己的心靈習性,開始依照真理言行,對自己對他人都有益。禪者之所以是智者、覺者,就在於他們悟透了宇宙人生的真諦。
心語
南嶽懷讓以“磨磚作鏡”與“打牛打車”啟發道一:若想得道成佛,不但要有與自己相應的修行方法,而且還要抓住主要環節,也就是從心靈的徹悟直接入手。
如果您有一些修禪的朋友,就會發現,他們無論出家、在家,都有一個明顯特點:處理事務時從不環繞迂回,總是直截了當地切入事情的關鍵處,用最簡潔的方法解決問題,因為最簡潔的,往往是最有效的。禪者的這種處事方法,也是我們生活中做事的智慧。
此外,在工作、生活中,我們也常常“磨磚作鏡”--用錯工夫,忘記打牛不打車的道理。比如,當今互聯網時代,麵對海量的資訊,我們往往將主要精力放在了資料的搜集、積累上,卻很少去研究、整理;我們常常用很長時間去討論、製訂一個完美的計劃,卻恰恰忽略了落實……無論是學習還是工作,我們要學會參悟,時時反思,避免磨磚與打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