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疏梅 料理成風月(2 / 3)

稼軒的心中,還在惜別,他既喜陳亮重約來相會,又怨怪他匆匆而歸。他感歎自己,沒能留住他,雖然極力去追趕,卻還是太遲。寥廓的清江,因天寒水深,結了冰,茫茫江岸,沒有渡船。道路阻斷,車輪似長了角,不能轉動。這樣的時候離去,真叫行人銷魂傷神。“問誰使、君來愁絕?”

孟郊詩:“富別愁在顏,貧別愁銷骨。”這裏所寫的,不僅是離別愁緒,更在感歎國家的危亡,以及諸多有誌之士不被重用。可見辛稼軒身在田園,終難忘,家國政事,劍膽英雄,又怎麼舍得光陰虛度。

“鑄就而今相思錯,料當初、費盡人間鐵。”這一句,最動人心腸。匆匆的相聚,又匆匆離別,像是費盡了人世間的鐵,鑄就了這麼一個錯誤。而南宋偏安以來,若不是一味地屈膝求和,又豈會鑄成國勢衰危如此的大錯?據《資治通鑒》載:唐哀帝天祐三年,魏州節度使羅紹威借來朱全忠軍隊,為供應朱軍,曆年積蓄用之一空,悔而歎曰:“合六州四十三縣鐵,不能為此錯也。”在這裏,“錯”字語意雙關,既指銼刀,也指錯誤。

“長夜笛,莫吹裂!”寂夜裏,不知是誰,吹奏長笛,更惹得思念無限,悲傷不已。這首詞,大量引用典故,可見辛稼軒胸存詩書萬卷,熟讀經、史、子、集,別開天地,橫絕古今。

從古至今,多少懷才不遇的文人墨客和愛國英雄,在官場受挫,選擇出世歸隱,開始另一番人生。其實,做個平凡淡泊的人,更自在逍遙。可以在杏花煙雨裏,吹笛到天明,可以邀三五知己,相聚一起煮酒論詩,也可以在田園鄉間,植柳種菊,在大雪紛飛之時,獨釣寒江。如此閑情雅逸,難道不遠勝於在朝政上爭名奪利,將自己陷入俗世的泥沼?閑隱固然自在,可以傲視王侯,作主自己的人生。可倘若人人選擇出世,那萬裏河山,野草瘋長,無盡蔓延,又靠誰人來打理?後來, 陳亮收到辛棄疾的詞,也步韻和了一首,辛棄疾看到,又和了一首《賀新郎》。而這首詞,唱出了南宋時代最激蕩的曲調:“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多少豪情壯誌,就這樣,消逝在曆史茫茫的風煙裏。歲月慢慢老去,所幸時光每一次與人告別,都會留下光和影,我們也許失去了許多美好的從前,但並非一無所有。

日子就像是一本書,一頁看完了,又翻過一頁。在浩瀚的書卷裏,我總是感到時光的錯亂。就如此刻,我就是一個誤入宋朝的女子,在散著墨香的詞卷裏,發出不知所以的感歎。

後 記

一剪宋朝的時光

不知道這是第幾個秋天了,窗外,蘭草淡淡,就像清簡的日子,像午後長廊裏一縷微風。依稀記得宋朝有個女詞人,在秋天,佐一杯記憶的酒,在窗下獨飲。寫下一段,人比黃花瘦的心事,托付給流年照料。

喜歡讀簡約的宋詞,喜歡寫安靜的文字。如同喜歡將一杯茶,喝到無色、無味;喜歡將凝重的歲月,過到單薄、清新。

其實往事早已蒼綠,在時光的阡陌上,我們依舊可以邂逅一朵含露的花,一片水靈的葉,和一株青嫩的草。帶著潔淨的心,翻讀一卷宋詞,會發覺,每一闋詞,都會說話;每一個字,都有情感;每一個作者,都有故事。

在深邃無涯的書海裏,我們都是一葉漂浮的小舟,永遠不知道此岸和彼岸的距離有多遠。隻是憑著一種感覺,尋一處適合自己的港灣,做著短暫的停泊。也許你和我,有一段緣分,才會相逢在今生的渡口,一起投宿在宋朝,某個不知名的客棧。從此,就可以將年華,以及年華長出的記憶,都安放在一冊書裏,安放在淡淡的徽宣上。多年以後,像觀看一部古老的影片,依舊黑白分明,情節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