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1994,深圳未遂愛情故事 (3)(1 / 3)

我多次在酒醉的狀態下做成一些平常基本做不成的事。比如:搓麻時起手兩對,借著酒勁我就敢做七小對,我就堅信我能做成,於是精神煥發信念堅定的我便感動了“麻神”,我的手沉穩如金,秩序井然地摸對、打廢張——我三摸一了,我上停了,我沉穩等待,我莊嚴喝酒,每一口酒都飽含必勝之信心,大勢不容所動,曆史不容改寫,任何妄想以屁和阻擋我七小對之曆史車輪的企圖終將失敗——我提拉了!

彼時坐在我身後觀戰的混混或大驚失色,或目瞪口呆,或與我一樣興奮,且對眾混混說:這孫子起手才兩對!我則謙虛地微笑,不緊不慢地收錢,心中小小興奮,但仍以為一切都很正常。意念搬運我不會,但在酒態下將念頭變為現實我則常玩嘛!

當然,這麼玩的結果就是:我常被抽立。但倘讓我換一個玩法,我寧可不玩。事實也是如此,我現在已很少玩麻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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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吧台等彭小玲的時候,旁邊一個穿白襯衫的小夥子笑眯眯地跟我搭腔:“你是北京人吧?”

我說你也是吧?

他說對。這小子也捏著罐啤酒,看得出他精神頭很好,室外正午的陽光透過茶色玻璃依然很亮地映在他臉上,他的神色大約是那種泄完了火之後的怡然自足。我這麼猜吧。

我們倆沒多聊,僅僅是互相證明了一下彼此是老鄉,我們就各喝各的酒,好像一切盡在不言中似的。

彭小玲目光明亮地走了過來,頗有些神采奕奕。是不是她覺得碰上了一個不會討價還價的性無能者分明就是逢上了帶薪休假一般?

我倚在吧台上,一手支著腦袋,背後是那個北京混混。彭小玲欠起屁股坐到了我麵前。

我說,沒事了?

她說,搞掂噢。

我心說,你搞掂了什麼?我嘴裏說,那我們走?

彭小玲說,好哎,去哪裏?她始終目光明亮地注視著我,但她越是這樣,我越覺著她其實還是心不在焉的。

我說,我請你去吃飯吧。

我們倆出溜下高高的吧台凳,我捏著剛喝了一半的那罐啤酒,我沒忘衝那個北京混混說,哥們,再見啊!北京混混仍是眯眯笑著,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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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十一,國慶節。深圳仍是夏天。賓館門口是一條擁擠的小街,街兩側是喧鬧的飯館、排檔,陽光直射,腳下沒有影子。我捏著那罐啤酒,仍在喝著。

彭小玲穿了件雞味十足的黑色長裙,雙乳以上及肩部是黑色網眼,但腳上又穿了雙很普通的平底拖鞋,有兩個蝴蝶結的那種,這多少有些不般配。她細長的腳趾從拖鞋前端探出來,幾乎著地。

她並沒有將她們的“工作服”完整地穿出來,比如配一雙款式時髦的涼鞋,比如細帶高跟那種。這就如同北京那些守在大飯店門口開皇冠的高級“的哥”,他們往往一身西服,足蹬一雙“片兒懶”,都是迫於生計不得不體麵,但仍然掩蓋不住或故意流露出往日懶散生活的“馬腳”。

我認為彭小玲的這身打扮不錯,她也沒化妝,倘若雞味太足,也就是她們的職業特征過於明顯,我會覺得更加無能為力。愛情還是要在職業之外或工作之餘產生的好。

她細高的身材裹在黑色的長裙裏,她無法邁開大步。陽光白茫茫一片,小街喧鬧,彭小玲不慌不忙倒著小步,她帶我去她熟悉的一家飯館。這裏全是她們的地盤。

20

我們鑽進一間帶空調的小店。小店裏有五六張桌子,隻有靠門口的一張還空著,我們坐下來,彭小玲隨手拉上她背後的玻璃門,以防熱氣進入。小街上的喧鬧也被隔離。

店內涼爽陰暗,我跟彭小玲對坐。四壁皆噴塗成淡綠色,空氣也變得綠幽幽的,有一種不倫不類的安靜。我身後是食客們混沌重濁的用餐聲,我充耳不聞,她背後是小街上一片明晃晃的人影在無聲地晃動,她正攤開菜單,似乎很專心的樣子。

她背光而坐,我醉眼迷離,她的麵目很有些模糊。

我忽然覺得這是件多麼奇妙的事啊。不用寫紙條,不需寫情書,不用長久暗戀,不用想方設法尋找借口、布置巧合,不用裝出溫文爾雅的樣子半夜送人回家(壓抑愛情扮成長者以施欲擒故縱之計),不用為了接近一個人而招一大堆混混辦什麼荒唐的生日聚會,或者百般聯絡組織那種累死人的郊遊(這種郊遊弄不好你的哪個哥們就把你的進攻目標給搶了,整得你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隻能找沒人的地方小臉氣得鐵青,然後就是一連串令眾哥們費解的醉酒),同樣也不用費勁巴拉地擠出“我愛你”、“我喜歡你”諸如此類的酸詞,不用想方設法因材施教地籌劃如何從精神過渡到肉體,然後發現裹在冬天棉衣裏的肉體是如此令人失望但仍要強裝激動乃至如色情狂般的貪婪相,也不必整出一副三流詩人的浪漫情懷,雙眼含淚,雙手相握,“竟無語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