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1999,北京鬱悶之春沒故事 (2)(1 / 3)

我剛才在家吃飯的時候,有兩撥人呼我。一撥是劉明盛立國等發小兒,他們帶著老婆聚在劉明家吃吃喝喝,並打算一會兒搓麻,這是劉明近兩年組織的法定活動。另一撥是我這兩年結識的一幫藝術混混,他們聚在東四某酒吧喝酒狂歡。

我打算先到劉明那兒照一眼,再奔東四。

這兩年,我已很少去劉明的十六樓了。一晃兒,劉明結婚已五六年了,發小兒們(這些我昔日的麻友、酒友們)也都紛紛結婚。大家有了各自的老婆以及各自的工作,各自關注的話題也已不同。

唯一共同的、不可替代的,就是我們的過去,從幼兒園到大學畢業那一兩年,大約20年,我們這一夥算是非常漫長的了。

關於這20年的話題,已經在我們將散未散的那兩年聊濫了。

那兩年,大家剛步入社會不久,每逢聚會,必有一兩位記憶力極佳的混混兒大侃童年趣事及至青春期的種種出格行為,開始大家覺得溫暖、有趣,飯桌上時常爆發出大笑,那兩位記憶力極佳的混混兒也頗有如今電視台裏脫口秀明星的良好感覺,但這兩位混混畢竟不是寫小說的——寫小說的本事在於:不要說20年,就是兩年乃至兩天,他都能將那段時間發生的事說個沒完沒了且不帶重樣的,不是有那麼位普魯斯特嗎,還有《尤利西斯》,好像就是寫某個愛爾蘭混混兒的一天一夜。

而我的這兩位記性好的朋友,說著說著就重樣了,一重樣大家就不怎麼笑了(“你丫有沒有什麼新鮮的”),脫口秀明星重變為隻會炒冷飯的三流演員,更糟的是,記憶力好變成了缺點,變成了沒出息的表現(“小時候那點事你丫怎記得那麼清楚呀!”)。

記憶力好肯定是說明現今的生活枯燥,應了那句俗話——好漢不提當年勇嘛。事實也說明了這一點,在坐的那幾位記憶力極差的哥們大多是開著車捏著手機的弄潮兒,這幾位對於往事可以說是“全忘了”,聽著那兩位脫口秀大談他們幼兒園尿床、小學挨揍、中學失戀的種種軼事,他們仿佛在聽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一邊笑一邊癡癡地問:“真的嗎?我怎麼都忘了!”這也應了那句俗話——貴人多忘事,不過,要是在貴人身上發生的那些子事全是尿床、挨揍、失戀什麼的,也確實該忘。

總之,隨著“回首往事”這一集體項目的失寵,發小兒們的聚會也便日漸稀少,如今基本已變成逢年過節才得一見,還得有劉明這種不太得意也不太失意的熱心人張羅,這變得越來越像走親戚了。

10

我在劉明的十六樓待了一個多小時,搓了“一鍋”(四圈)麻,喝了兩三瓶啤酒。

我走之後,劉明老婆崔霞將接替我。

與我們同齡的崔霞竟然已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婦女了。在這個元旦前夜,崔霞穿了件新毛衣,還化了妝,頭發吹得高而蓬鬆,略微發福的她在今夜顯得有些神采奕奕,她坐在劉明身後,目光明亮地盯著劉明的手中牌,間或興高采烈地為劉明抓一張牌“長長手”,然後又坐回到劉明那有些昏暗的身後……

我正好坐在劉明的對家兒,時不時能感到從劉明那昏暗的脖子後麵有兩道溫柔明亮的目光在閃爍,像是某種溫順的動物。我想起了那句俗話: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後總站著一個傑出的女人。那麼一個不成功的男人背後就應站著一個不傑出的女人了,劉明就這麼一位不成功的男人,崔霞同樣也是一個不傑出的女人,當然這隻是說這兩口子在所謂的“事業”方麵,多年來,這不求上進的兩口子分別泡在兩個同樣不求上進的國營單位,餓不著也富不了。

但在麻場上,情況完全顛倒了過來,這是不是與姿勢有關?比如此刻這兩口子是坐著的,一前一後、一明一暗地坐著,劉明狂和暴卷,上了莊就不下來,而且暗杠大牌不斷,絕不輕易屁和,其做大牌的執著和膽識在我們這撥裏沒人可望其項背,幾項大牌紀錄全是他創下的,我敢說,隻要我們這撥發兒小不散攤子,長年累月地搓下去,像地和天和(不帶混兒)這種絕牌肯定能被劉明抓到也隻可能被劉明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