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傷養好了。

養好傷以後,就要去教習管家那裏學規矩了。

我不願意,但侍從卻說:“這是家中女眷必須要學的,況霧小姐如若不想,除非是覺醒了極其強大的術式……”

侍從說著說著笑了出來,然後一臉嘲諷地看著我:“……不過,那怎麼可能呢?”

他的話又讓我再一次見識到了這個家族的畸形。

——病態的崇尚咒術師。

*

無論如何,我明天就要再去教習管家那裏了。

我病了太久,大概有兩個月了吧。

兩道鞭傷養到如今堪堪將好,直接從深秋養到了冬天。

院裏很冷,我也沒有分到哪怕一點點炭。

也許是被我的那個侍從偷偷拿走了,但又或者是禪院直哉的授意。

——哦對,說到禪院直哉,他已經很久沒來了,也許是因為我這邊真的太冷了,他這嬌生慣養錦衣玉食的小少爺實在受不了。

我還挺高興的。

畢竟隔三岔五來一下,還上演著一成不變的戲碼,我就算一開始再怎麼感興趣,也該厭倦了。

他不來,我反倒得了清淨。

*

前兩天開始下雪了。

我院子不大,還有兩棵矮樹,現下葉子都枯了,隻剩下光禿禿的枝丫,上麵還掛了點點薄雪。

——不好看。

其實矮樹有三棵的,但是有一棵我剛穿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枯死了。

我問過侍從,侍從說是去年的冬天就死了的,沒什麼值得稀奇。

我好奇:“那為什麼不換上新的樹苗?”

侍從隻是用一種很好懂的嘲諷眼神看著我。

我恍然大悟。

也對,畢竟我的地位身份實力都不值得禪院家為我換一棵新樹苗。

就像是這個灰白的世界一樣,這世界裏的每一處景物,都會從一開始的生機盎然頹敗成毫無生機的樣子。

這兩棵矮樹在冬天,終於變得和那一棵枯死的一樣了。三棵枯樹站在一起,也還算和諧。

雖然我知道這兩棵矮樹如果堅強地挺過冬天的話,明年還會抽出新芽,但這並不妨礙我如此感歎——

我如果再在這個地方呆下去,也許就會慢慢變成那種徹底枯死的矮樹吧。

矮樹挺過了冬天,尚有抽芽的可能,但是我身處的這個禪院家,根本沒有春天。

我在這裏生活得越久,就越發現禪院家那一眼望不到頭的蒼白。它不像四季那樣擁有輪回,它隻是一條越走越深的直線。

直到這時,我才恍然發現,原來上輩子的孤兒院都比這個破地方好上許多。

……我要離開這個地方,我要離開禪院家。

離開這裏離開這裏離開這裏離開這裏離開這裏離開這裏離開這裏……

我好像陷入了什麼怪異的思緒裏。

我的視線恍恍惚惚,沒有焦距地看著麵前的矮樹,我好像又出現幻覺了,居然再一次看見影子的躁動。

果然,禪院家不是什麼好地方,雖然我盡力不被同化,但是我卻是受到了影響,居然開始頻繁出現幻覺。

為什麼呢?

難道我本質上還是一個害怕孤獨的人,而在禪院家這一段無比操蛋的、規矩森嚴的、迂腐古板的地方——

我又不能出門,又沒有電子設備娛樂身心,還要時不時被嘲諷挖苦,盡管我心裏並不是非常在意,但果然還是有點心理變態了嗎?

也許我這棵矮樹,已經開始枯敗了。

……有點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