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夜雙駒荒山拯犛婦 仁心俠膽靈藥返芳魂(1 / 3)

北風怒吼,雪如鵝毛,這是個大風雪的晚上。

豫鄂交界的桐柏山下,卻正奔馳著兩匹快馬,雖然嚴寒砭骨,但那兩匹長程健馬卻滿身大汗,顯然,馬上人有著火急的事情,才這樣冒著風雪,黑夜趕路。

馬上麵坐著兩個疾服勁裝的大漢,全披著一色黑的棉披風,他們急馬如箭,隻踏得地上積雪橫飛。

突然間,一聲淒婉的呻吟,隱隱從那怒吼的西北風中傳來,不過,那聲音十分微弱,不留心很難聽出。但那馬上兩人,耳目似是比常人靈敏得多,風吼鬆嘯聲中,仍然聽得了那聲微弱的呻吟。前麵一個年齡較大的壯漢,一勒?,收住急奔快馬,回頭說道:“二弟,你聽那是不是人在呻吟?”

後麵一個三旬左右的大漢,緊隨前麵的壯漢,收?停馬,凝神聽了一下,答道:“不錯!這聲音是人所發,可能是趕路的人,失足由山上跌了下來,身體受傷,又被風雪困住,難再行動,咱們時間雖然急迫,但也不在乎這片刻工夫,不妨我去看看,若這人還有救,我們就把他帶到前麵,找個人家安頓下。”

那年齡較長的大漢,略一沉吟道:“我們為救人危難,就是晚到一步,想那陸老英雄也不至於見怪,不過,要是因此錯過了陸老英雄壽辰,心中不無愧憾!”

後麵一人接口笑道:“大哥這是多慮了,想那陸老英雄乃武林一代名宿,一生中行俠仗義,為人排紛解難,不知留下多少使人敬仰之事,我們為救人性命,錯過他壽辰時刻,正是他心之所安,何來愧憾呢?”

那年長大漢,點點頭不再答話,一帶馬頭,當先向右邊山崖下尋去。

這時,已是二更時分,兩人藉滿地皚皚白雪,反映出來的微弱光輝,尋找了頓飯時間,尚未尋到,那年齡較長的大漢,已有點不耐起來,搖搖頭,說道:“隻怕人已經氣絕了,要不然這樣長的時間,怎的卻不再聞呻吟之聲?他若是被雪埋住,可夠我們找的了!”一語甫畢,那呻吟之聲突又傳來。

這次,兩人距那發聲之處甚近,聽得異常清晰,循聲奔去,轉過一個山角,果然發現一個人倒臥在雪中。那人自頭以下,已全被大雪埋住,隻露出半個腦袋,如非聞到那呻吟之聲,就是看到,也難分辨出人來。

兩人一躍下馬,拂開她身上積雪後,都不禁呆了一呆,原來那被雪掩埋之人,竟是一個少婦,左肩和右腿,都帶著傷,血和雪混凝成黑色的冰塊,兩人都是久曆江湖人物,一見那傷痕形狀,立時認出是兵刃所傷而且傷口盈尺,非常嚴重,雖然傷處為血冰凝阻,難以看出是否傷到筋骨,但以那傷口形態推判,絕是不會很淺。

那年齡較長的大漢,歎口氣道:“她傷得這樣厲害,又不知在這雪地凍了多少時間,隻怕是難以救得了!”

年輕大漢,伸手把她右手脈門後,答道:“脈尚在跳動,先替她灌兩口酒下去再說!”

說罷,解開腰間佩帶的酒壺,撥下壺塞,用右手大指,食指撬開她牙關,替她灌下兩口酒去。

大約過有一盞熱茶工夫,那少婦突然睜開星目,望了兩人一陣,歎息一聲,突然叫了兩聲:“珊兒!珊兒!”重新合上眼睛。

年長大漢見她喝下去兩口酒後,居然在片刻之間醒來,不覺微一怔神,望了那年紀較輕的大漢一眼,道:“二弟,此人大有來曆,我們帶她走吧!”

當下由那年紀較輕大漢,抱她上馬,放馬向前趕路。

這兩個大漢,都是中原武林道上極負盛名的人物,那年紀較大的名叫“飛刀鎮三山”江成,年齡較輕的叫“鐵臂金剛”陳炎山,兩人本是同門師兄弟,又加上性情相投,十數年行坐不離,不管在什麽地方,隻要見到江成,陳炎山一定隨行身側,是以江湖一又稱他們“豫南雙傑”。

這次,他們由信陽故居,趕奔襄陽隆中山鬆竹坪,去給一位譽滿武林的老英雄“聖手醫隱”陸天霖拜壽,隻因動身前故居出了一檔事情,延誤兩人預定的行期,等到事情辦好,已是臘月初二,陸天霖壽期是臘月初五,算起來還餘下兩天時間,但信陽距隆中山有千裏上行程,兩人至遲必需臘月初五午時趕到,方不致錯過壽辰,是以“豫南雙傑”顧不得滿天風雪,晝夜兼程急奔。

陳炎山的坐馬,雖然是千金選購的良駒,但已奔跑了一日半夜沒有休息,此刻,再加上那個受傷少婦同乘,已然再難奔馳,逐漸的慢了下來。

兩兄弟隻得交換著馱載那受傷少婦,這樣雖可勉強趕路,但速度已是大減。

天亮時候,到了途中的興隆集,這當兒不但兩匹馬再難支持,那少婦更是奄奄一息,而且大白天中,兩個大漢帶個滿身傷痕的垂斃少婦趕路,縱然沒人盤詰,也實在有點兒不大像話,是故“豫南雙傑”雖覺陸天霖壽辰時間迫促,也不得不停下休息。

那興隆集雖是一個小鎮,但因地處官道,酒肆客棧林立。“豫南雙傑”選了一家較大的“迎福客棧”住下。

這“迎福客棧”兼營著酒飯生意,店小二看兩個大漢,馱載一個受傷少婦進店,雖然感到紮眼,卻是不敢多問,因為幹店小二這一行的,大都是有點閱曆眼光的人,一見“豫南雙傑”那身裝束,就知道不是保鏢的達官,定是江湖豪客,這般人不管是公怨私仇,大都以私人械鬥解決,從不報官,在他們眼睛中根本就無所謂王法律條,三句話說不對就撥刀相向,生死交關,店小二哪敢多問一句閑話,盡管他心害怕,但仍趕緊迎上去接過馬?,笑道:

“兩位爺打尖呢?還是住店?”

江成道:“你先給我們找兩間乾淨房間休息,馬要多加草料,酒飯快些備好,我們休息下吃過飯還得趕路。”

店小二諾諾連聲把“豫南雙傑”帶到後院房中,沏上一壺茶,悄悄退下。

陳炎山把那受傷少婦放在榻上,洗去她傷口冰血,隻見其深盈寸,已然傷及筋骨,萬幸天寒地凍,顯然那少婦受傷之後,流出的血液立即凝固,故爾失血不多,不然這大的傷口,隻怕少婦早沒命了。“飛刀鎮三山”江成,取出懷中金創藥,替她敷好包起,又替她蓋上了一條棉被,陳炎山已吩咐店小二做一碗薑湯送來,動手給她灌下半碗。

兩人趁那少婦神誌尚未清醒之際,藉機打量幾眼,她臉色雖是蒼白,但卻無法掩得住那秀美的輪廓。隻見她:黛眉如畫,膚白似雪,皓齒排玉,長發如雲,年約在廿六七左右,如果在未受傷前望去,定然是一個絕世無倫的美人。

不大工夫,那少婦長長吐了口氣,慢慢的睜開眼睛,望著“豫南雙傑”微微一笑,道:

“多謝兩位好心相救難婦,但我傷勢極重,隻怕難以撐過三天了?”

陳炎山皺皺眉頭,答道:“奶傷勢雖然很重,但還不致於沒救,隻要能好好休養一段時間,不難複元。”

那少婦淒涼一笑,道:“我身上的刀傷,並非致命傷勢,但我中的幾支喂毒暗器,卻是絕毒無比,即使華佗重生,也難解救。”

“豫南雙傑”聽得一怔,齊聲問道:“暗器打中奶什麽地方,怎麽我們就沒有發現?”

那少婦苦笑一下,答道:“我中的不是普通鏢、箭之類的暗器,而是江湖上最為歹毒的‘燕尾追魂針’!”

“豫南雙傑”吃了一驚,怔了半晌說不出話,原來那“燕尾追魂針”是江湖四怪之一“陸地神魔”邱三波的獨門暗器,江湖上黑白兩道,隻要聽到“陸地神魔”邱三波幾個字,無不退避三舍。“燕尾追魂針”更是武林道上聞名喪膽的暗器,號稱武林三絕暗器之一,這少婦如果真的中了邱三波的“燕尾追魂針”端地無法救得。

足足過了有一盅熱茶時間,江成才帶著滿臉不信神氣,問道:“想那‘陸地神魔’乃是名滿江湖的四怪之一,不知何以會對你下手。”

那少婦見兩人滿臉懷疑,心知再說兩人也不會相信,慘然一笑,道:“請恕難婦所中暗器之處,不便示人,兩位救助之情,隻有期諸來生報答了。”說罷,又微微一聲歎息,閉上眼睛。

陳炎山輕輕一拉江成,退到室外,低聲說道:“師哥!這女人來路確實有點怪道,但咱們既然出手救了她,總要盡到心力,陸老英雄見多識廣,而且又善醫各種毒症,不如雇輛車子,把她一起帶到隆中山去如何?”

“飛刀鎮三山”略一忖,答道:“不錯,陸老英雄醫道通神,料必可醫好她的傷勢,咱們帶去也好。”兩人定了主意,立即吩咐店小二雇車備馬,匆匆用過飯,冒風雪兼程趕路。

興隆集距離隆中山還有兩三百裏行程,沿途雖然兩番易馬,但趕到隆中山時,已是臘月初六,陸天霖壽辰已過,但見山道上人馬不絕,盡都是拜壽賦歸的武林豪客,雙傑心中不禁暗叫慚愧。

兩人縱馬催車,急奔鬆竹坪,剛到莊門外麵,陸天霖已得報親迎出來,雙傑翻身下馬,長揖拜道:“愚兄弟拜壽來遲,已覺汗顏無地,怎敢再勞大駕親迎。”

陸天霖一拂花白長髯,還了一禮,哈哈大笑道:“兩位賢弟跋涉長途,小兄心已難安,拜壽實難擔待,寒舍已備水酒,替兩位洗塵接風。”

江成回顧身後馬車一眼,說道:“愚兄弟縱然糊塗,但也不致誤過老前輩的壽辰,隻因在旅途之上,救得一個傷勢垂危婦人,所以來遲一步,尚望老前輩見諒才好。”

陸天霖聽得一怔,忙道:“既是有受傷之人,快些搭入舍內。”話一落口,立時有四個壯漢,搶出門外,打開車上垂簾,把那受傷少婦,抬入了宅內。

陸天霖果然是俠心仁腸,把“豫南雙傑”讓入客廳後,顧不得和兩人寒喧,立即抽身去看那少婦傷勢。

這時,客廳中還留有很多拜壽客人未走,大都和“豫南雙傑”相識,紛紛和兩人招呼問詢。

約有一刻工夫,陸天霖臉色十分嚴肅的重返客廳,目注“豫南雙傑”說道:“那少婦傷勢極重,救治已是不易,但兩位賢弟俠骨熱腸,能把她送到我陸某人處,小兄自當竭棉薄,悉心療治,不過要請兩位賢弟給我說明救助她的經過,我才好下手。”

“飛刀鎮三山”江成,歎口氣答道:“愚兄弟因家中出了一件意外麻煩,致延誤預定行期,等到事情了結,距老前輩壽日,隻餘下了兩天時間,愚兄弟隻怕誤了老前輩的壽辰,隻得日夜兼程趕路,行經桐柏山下,在大雪中救得了這位少婦,當時愚兄弟隻想把她送到一處人家安頓下來,立時趕路,哪知她傷勢竟是十分嚴重,又自稱身中當代江湖四怪之一,那“陸地神魔”邱三波獨門暗器‘燕尾追魂針’。愚兄弟久聞那‘燕尾追魂針’乃是江湖三大絕毒暗器之一,武林道聞名喪膽,如果她不是說的謊言,絕非一般大夫能夠醫得,故而把她帶來鬆竹坪,愚兄弟拜壽誤期不算,又憑添給老前輩來一陣麻煩,好生慚愧。”

陸天霖臉色十分凝重的點點頭,道:“她說的不錯,確實中了邱三波的獨門暗器‘燕尾追魂針’!”

此語一出,大廳上群豪登時一呆,就連“飛刀鎮三山”江成,也不覺為之一怔,他剛才雖然侃侃談起少婦自稱身中邱三波獨門暗器之事,但他自己心中實不相信,大廳上群豪都聽在耳中,亦無一人覺得那少婦之言可信,皆因“陸地神魔”在江湖聲名太大,都想他絕不會和一個婦人動手,即是動手,也不致施用暗器。

現下聽得“聖手醫隱”一言證實,大家都不覺心神一震,陸天霖目光橫掠大廳群豪一眼,手拂著長髯,又道:“邱三波名列四怪之首,行事最是偏激,他一生中最恨別人伸手管和他有關之事,但老朽又不能見死不救,救則難免和“陸地神魔”結怨。”

群豪相顧愕然,無一人敢挺身答話,隻因那邱三波名頭太大,當場群豪都自知惹不起,是故,全都啞然無言。

陸天霖淡淡一笑,道:“邱三波縱橫江湖,威震四海,出了名的手狠心辣,各位縱願相助,亦是力難從心,老朽現下希求各位幫忙的,並非是拒敵邱三波日後來此尋仇之事,隻望各位在離開我鬆竹坪後,不要談起今日事情,老朽就心感意足了。”

“飛刀鎮三山”江成突然搶前一步,躬身對陸天霖一個長揖,說道:“老前輩俠膽仁心,早已為武林同道敬仰,不過這件事牽涉太大。“陸地神魔”氣度狹小,江湖道人盡皆知,救人固是要緊,但似不應擔當這大風險,再說老前輩和那受傷少婦素不相識,煩惱全是我們兄弟帶來,追本溯源,事情該由我兄弟出麵才對,請老前輩把那受傷小婦交由我兄弟帶走,免得給老前輩留下無窮禍患。”

陸天霖縱聲一陣大笑,氣發丹田,聲如龍吟,震得大廳上屋瓦作響,群豪隻覺那長笑聲中,含有一種奪人的氣魄威力,入耳驚心,知是一種極高的內家氣功,無不折服異常。

“聖手醫隱”長笑落後,臉色十分肅穆的望了“豫南雙傑”一眼,說道:“兩位未把那受傷少婦到我鬆竹坪前,老朽自是無權過問,既然送到了我鬆竹坪,事情就算落在我陸某人的肩上,見死不救,豈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行徑,縱然結怨‘陸地神魔’老朽亦在所不惜,今天,我已年滿六十整歲,一個人活過花甲,死複何憾,各位縱肯守口如瓶,不談此事,但也無法常保機密,邱三波在一年之內,必可查出此事,屆時勢將引起一場風波,不過我隻希望有半年時間,能保此事機密不泄,心願已足,那少婦傷勢極重,需待早點療治,諸位請恕我無法相陪了。”

他最後這幾句話,無疑下令逐客,大廳群豪亦覺茲事體大,陸天霖逐客旨在避免招搖,邱三波既在桐柏山中出現,說不定會聞訊追尋而來,當下紛紛拱手告辭,陸天霖也不挽留,片刻之間,濟濟群雄隻走的餘下三人。

這三人一個是“聖手醫隱”生平第一知交,武昌“神武鏢局”總鏢頭“金翅大鵬”方雲飛,另兩人是護送那受傷少婦來鬆竹坪的“豫南雙傑”。

陸天霖目視江成,微微一笑,道:“兩位如果有事,盡管請便,何苦留此是非之地,邱三波如果發覺那受傷少婦不見,可能會追尋來此!”

江成急得滿臉通紅,答道:“老前輩怎能這等說法,這件事情,全由我兄弟身上惹起,真要有了麻煩,我兄弟正該先擋頭陣,我們雖自知不是那“陸地神魔”敵手,但濺血橫屍,死而無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