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3 / 3)

曹鋒見娃們拿手中冰溜當冰糖葫蘆抿來,便伸手又從一棵榆樹枝上摘下兩根,給了梅英一根。

曹鋒抿著冰溜,又坐在這塊秦磚上仔細想來,或許涇陽劉豁村那劉家後院,幾古朝年,早已被誰人埋下了十甕銀,或許當初埋時,那九個老甕是新,惟有一甕沿殘缺一塊。隻是他這個憨厚樸實的有福之人不知罷了。倘若這個推測成立,那麼,山西杏花村那楊忠孝老人來涇三原尋覓這個神秘之地時,所帶來的那片甕沿為何如此玄乎得恰好是這一甕沿的補丁?居然沾連得如此天衣無縫?天下縣涇三原這塊風水寶地,無論如何地神秘,如何地令人神往,及其仙風道骨如何地令人撲朔迷離。他不在乎。也無有時間,在亂世當頭,好奇地窺探出個什麼究竟來。他也不在乎,更不去遐想,山西杏花村那楊忠孝老人如何神奇地杜撰出這個優美迷人的故事,是何等斑爛奇幻。他隻在乎,而且相信,楊忠孝老人給了他這麼多,本不屬他的這些饃裏包銀的饅頭,終究是事實!楊忠孝老人這個山西杏花村釀酒為生的傳人,到底是人?還是神?他家裏銀兩竟有這麼多?他冒著這般血雨腥風的荒亂年頭。跋山涉水不顧老命走了來。難道隻僅僅為了追尋天下縣這個令人神秘神奇的那個遐想?

有福之人,不落無福之地。古來就有其說,可真正遇到的,在曹鋒的心裏,卻不曾聽到一人。明代吳元泰的神怪小說《東遊記》中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中的鐵拐李、漢鍾離、張果老、何仙姑、藍采和、呂洞賓、曹國舅這八位神仙靠著自身法術,渡過了大海。隻不過是民間流傳多世的神話傳奇罷了。誰見過八仙是個什麼樣?倘若他們是神仙,且都具有那樣高深的法術,何不在這血雨腥風大亂之年,以法安穩天下,給地上窮苦人耕田地的一個和諧的氛圍和機遇?

曹鋒想到這裏,嚴酷的現實,逼使他這個史論甚豐的高才,實在地無法想象下去了。他隻覺得,神仙這個東西,隻不過是古人虛幻出的,也是人們追求向往正義,驅滅邪惡的,然所永遠看不到,摸不著,而隻能是安慰自己康樂活下來的一尊尊偶像罷了!

曹鋒把他這幾天來關中所遇見的人和事,前前後後深思熟慮了一遍後,不管是天下縣涇三原這塊風水寶地如何地令人神秘,神往,神奇,還是關中沃野皇天厚土仙風道骨。自從他得到本不屬於他的那些饃裏藏銀的饅頭,他便對神這個東西,有了一種他也一時道不明,說不清,那傾刻間飄渺在腦際的遐想,‘神’,或許信者有,不信者無。‘仙’,也不過和‘神’一樣,是華夏古老文化文明,求得人類祥和所企盼出來的那個奇幻而已,並一塊兒如同千年來流傳至今的“牛郎織女”,“嫦娥奔月”迷人的神話一樣,求得心靈深處的那個慕地罷了。好了,還是涇陽候旨頭仇老前輩言之有理。咱窮人家的性命,總比人們虛幻出的神仙重要得多!

曹鋒想到這兒,又不由得他伸出雙手,撫摸起山西杏花村那楊老前輩,臨別前所贈那饃中包的銀子來。他一時高興,便覺得白花花的銀子,似乎都活蹦亂跳地嘩嘩響起來。幾乎同時,他的腦際一瞬所綻開那些關於對神仙的猜想遐想,可否冒然?他抖動著行囊,這些一念之間他所得到本不屬他的這些白花花的銀子,又不由得驚恐地合起手來,默默祈頌九泉之下的楊老先生。

大難不死走進關中的曹鋒,他不認為自己當屬世間那般有福之人。然在涇陽侯旨頭這個神奇的村裏,卻得到那般有福之人,日思暮盼所不曾得到的那些銀兩。隻見他靠近梅英耳邊嘰咕了幾句,便帶著娃們跪在路邊一坡高台上,虔誠祈禱:“楊老前輩,不才曹鋒隻要在關中沃野這塊皇天厚中活了下來,一定會很快了卻您老囑咐不才的那個重托,把這塊甕沿沿交於劉豁村這條關中硬漢。”

曹鋒這家人向山西杏花村那楊老前輩祈禱後,一見娃們都一時吃飽,喝好,不知何緣,三裏店這個距涇陽城不到三裏之遙,不大一會,不覺意便走進了涇陽古典得考究的東門。

逃生不死的曹鋒終於來到古城涇陽,他要借著天地給他這難得的一瞬機遇,一覽令世人傾慕的這塊風水寶地。

曹鋒穿過狹窄而又整齊的涇陽東街,又踏過穿城環繞縣衙而走的,雖則彎繞,卻依然是南北走向的彎橋碧水。沒走兩百步,山西杏花村楊老前輩講的那家老朱夾饃鋪。

曹鋒和梅英,領著娃們,一前一後,分別走進朱家店鋪。卻見一位年齡四十開外,身材魁悟,儀表足式莊重的大漢,正嚼著肉夾饃說著:“天下之大,真乃無奇不有!看來,人的命,天注定。甭說關中硬漢嘴硬,陝西‘愣娃’大氣敢為。就算華夏炎黃子孫到此,無論誰得此驚,恐怕委實地不信不行了!咱天下縣涇三原這個白菜心,就是神奇啊!”說罷,接著又一口一口吃將下去。

曹鋒一聽那大漢又說出和山西杏花村楊老前輩一樣令人神秘,而又令人熱腸激蕩的話來,不由仔細一觀。卻見那大漢子不像個為官的富室之人,倒像個地道的關中道一介樸實憨厚的耕夫。他說出這般巧合於楊老前輩的話來,想必自有其故。可否是楊老前輩所講的劉豁村那個傳人?倘若不是,為何道出和楊老前輩一樣詠歎涇三原這般神奇的話來?為試圖打探傾聽那大漢這番驚讚涇三原之迷,忙招呼梅英和娃們,一時坐在和那大漢挨著的對麵一張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