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荏冉,眨眼就是百年。
明嘉靖年間,曹鋒十二代世孫曹祥繼承祖業,借著時勢穩定,在川地雅州(今四川雅安),又以掮客形式經商。因謀略有方,獲利較大,為曹家在川地經商奠定了基礎。事隔五年,曹祥便依據手中財力,置地六百畝,騾馬數十匹,雇傭長工四十人。又請曹家祖上世友,涇陽劉家莊劉樹森的後裔劉程,大興土木,一連蓋了三大院明中後期時尚的一磚到頂的大宅院。在涇陽西鄉王樹,第一個築起了高大的花門樓,第一個起家戶堂名為“曹家裕堂”。接著,又第一個耗去巨銀,利用兩年時間,請工匠夯築了西鄉王村曹家城牆。
涇陽劉家莊劉樹森的後裔劉程,一見西鄉王村世友曹祥經商又成涇陽首富,置地蓋房不說,還築了曹家城牆。雖說無有涇陽城牆巍武壯觀,然在村夫野老貧脊荒涼的鄉間,卻也算得上一圈亮麗的光環。他覺得曹祥求真務實,舉措甚好。倘若不趁著穩定時勢,重修劉家始祖當年所建的低矮破碎的城郭。一旦時局混亂起來,盜賊蜂起,涇陽劉家莊劉家大院有何氣數可保?為了劉門戶族安全,劉程便依靠自己多年在關中各州縣地,修寺廟殿堂和為豪門富室建房時所積攢的數萬兩銀子,蓋了三院幽深豪華的民宅不算,又在劉家始祖夯築的低矮破敗的城郭上,加寬加高了一層。
陝西華縣,有一個大名不雅,卻很秀明的牛屎嶺。牛屎嶺下,有一個聲振渭南了百年的牛家寨。牛家寨牛門三百餘口二十多戶中,有一個聞名遐邇關中道的大錢商。這個大錢商,就是牛家寨的牛大員外——牛鳳仙。
牛鳳仙自幼聰明,任性好強,熟讀史書,人也異常地隨和。隻是秉性倔強,自世清高,說話口滿,不留餘地。近幾年來,牛鳳仙請各地易道高手,風水大師多次來觀牛屎嶺,又經世外高人指點,帶著牛家寨上下三百餘口祈福土神後,借著牛屎嶺經年不息流下地一股激流,特備厚禮,專門來涇陽劉家莊,敬請古建絕學在握的傳人劉程,順著牛屎嶺山勢和流水走向,修建了二十四合水打磨,二十四架“蓬花轉”水車。由於磨麵、澆地價格便宜,不用畜力又方便,一時吸納了方圓數十裏的百姓。不用說,富得流油的牛鳳仙這個大錢商又門庭若市。那些天設地造,又經古建大師劉程修建的水磨、水車,日夜不停地運轉,牛鳳仙心中的那個一天二十四時辰,時時掙錢的雄闊理想,終於實現。自然,牛鳳仙為牛家寨子牛門的列祖列宗,又爭了一回莫大的榮耀。
在博古通今的牛鳳仙看來,八百裏秦川景麗的關中道,惟他牛家瓜衍淑繁,地連阡陌,騾馬成群,財源滾滾了。他覺得華夏像他牛門這樣的豪門巨富,想必無有幾個。他覺得天下縣,涇三原,物華天寶,人傑地靈,是世人傾慕不已的“白菜心”。雖然出了“東劉北孟王村曹”(涇陽劉家莊、王村“曹家裕堂”、三原孟家店)諸多的豪門富室,眼下比起他牛鳳仙的牛家寨來,卻委實地遠遠不如他了。他覺得隻要這回涇陽劉家莊古建絕學在握的劉程,再出手領人來牛屎嶺,鼎力修建和整治牛家寨一回,他這個牛家寨的牛大員外,就無疑成了關中道的“王”!
牛鳳仙生就地氣勢雄闊,大氣敢為的陝西“愣娃”一個,關中硬漢一條。然從來說話算數。自然,劉程這幾年來,掙了牛家寨不少銀兩。
牛家寨山上山下,村裏村外,不算亂七八糟的榆樹、椿樹、楝樹和那些密不透風地野生樹木,光青一色的一層層、一片片一摟粗細的柳樹,就把個牛家寨裏外,圍了個嚴嚴實實。牛鳳仙覺得上蒼有眼,使他降生青山秀水福地。於是,一念之間,雄心勃勃的牛鳳仙心中的那個關中道的“王”,大西北的“狼”的念頭,便直衝腦際。他被這種自認為牛家始祖們始料不及的,不知是禍還是福的這團烈火,一直在心中劇烈燃燒得簡直不知自己姓甚為老幾?他隻知道“老天為大我為二”。所以,牛鳳仙就以自己優越的地理人文,借著牛家寨牛門人多勢重,在關中道的七州八縣,肆意吹噓誇耀自己。無論走到哪兒,他都要吹到哪兒;無論海口吹得如何樣的大,總覺得有經年不息、時時掙錢的水磨、水車流銀,有地連阡陌的騾馬成群。就算把嘴皮吹破。牛家寨這張蓋天的牛皮,吹到死也是吹它不扯!
近兩月來他聽說天下縣,涇三原的豪門富室,一個個都固守家園地夯起城郭來,他的心中老覺得不是滋味。他覺得今日天氣晴和,便和家人李白娃騎上高頭大馬,準備去涇三原看上一回。不料剛走出門,卻見一位道人在牛府門前是左顧右看:
“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上蒼安排得如此錦秀?竟可與桂林甲天下的山水,天堂的蘇杭媲美!”牛鳳仙一見眼前這個很不起眼的道人,這般問他,不屑一顧地說:“你是那路貧道?咹!這是上天專門安排主宰關中道我牛門的牛家寨!我牛家寨風光了關中道幾百年,你怎麼今日才知?”
那道人一見牛鳳仙趾高氣揚,從神態中看得出,此人一定是地方上一門豪門權霸,便坐在路邊一張石桌上,一揮長袖說道:“依貧道看來,想必你就是這方圓多有身份的牛大員外了?”
牛鳳仙一聽這話忙讓家人扶下馬來,闊腳揚手的一揮“益壽延年”的翡翠玉扇說道:“我的貧道大人,我這個牛屎嶺下牛家寨的牛大員外,在若大一個關中道上風光了這麼些年,你怎麼這麼地有眼不識金鑲玉?一點兒不曉得啊?好!好!你不知道了也好!我牛大員外也不怨你。上天造就的緣分,你一個貧道如何得知?”
牛鳳仙說到這兒,大搖大擺地一揮翡翠玉扇,向前走了一步,說道:“這位貧道,你給我仔細聽著:我牛鳳仙村裏村外層層柳,燒柴不靠山上的爛木頭;八百裏秦川任我行,大江南北任我走!你是不是走出山界,嫌我牛鳳仙太富了,眼紅了是不是?老實告訴你,我牛鳳仙家有雙雙的二十四合連花轉,一心還想拿天王的錢!要想窮了我牛鳳仙,除非倒了黃河塌了天!”
那道人一見牛鳳仙登峰造極得狂到了頂,一揮長袖站起身來說:“虎身猶可近,人毒不欺親。在天須重事,萬勿欺窮人!有茶有酒多兄弟,世事如棋局局新。山中也有千年樹,關中何至你一人?平生莫作欺天事,在世勿為切齒人。士者國之寶,儒為席上珍。財勢勿論真君子,厚德載物才是人。聞說你是坐陣渭南一方,熟讀經史的牛大員外,作人這麼簡單的道理,牛大員外怎麼一點不懂?”
不等那老道說罷,隻見牛鳳仙氣勢洶洶地向前邁了一步,一揮翡翠玉扇喧囂地說:“我說貧道大人,你這四大皆空的世外之人,管這些事為著何來?有道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竹籬茅舍風光好,怎比嬌妾終日陪?命裏有錢終須有,命裏無錢不頂 !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雲任我做。多管閑事無好果,不如歸山隱自身!萬世要做真君子,不惡不霸怎稱雄?”說到這兒,隻見牛鳳仙一合折扇接著說道:“我的貧道大人,不知昨夜你沒睡好,還是今朝我頗倒黴?牛大員外我今日事多,不便與你們這些窮酸貧道磨牙傷神。記住,倘若你願意跟著我行,不怕被我氣死。那麼,我走到哪兒,非吹到哪兒不可!即便你就是站在我麵前的神仙,牛大員外我也照樣的不怕。不信,咱們走著瞅著!”說著,牛鳳仙就令家人扶他上了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