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1 / 2)

荒亂年頭,大難不死,從河南挑著擔兒,走進關中,終於來到了涇陽西鄉王村這塊風水寶地的曹鋒,得劉樹森、郭平安及王村村的村夫野老的厚待,一座頗具關中民宅一般特色的簡單住房,麥收一過就修建好了。

三年以後,曹鋒和梅英依靠自己的辛勤勞動,用帶著鹹味的汗水,又把這院房收拾一新,還置了五畝薄田。最可喜不過的,這三年中,梅英又為曹鋒生了兒女一雙。男叫曹民,女叫曹敏。一到旁晚從田裏回來,曹鋒總是扛著鋤頭,領著曹亮曹睿、牛娃、狗娃把剛學會了的秦腔秦韻,連同他自己這三年中,對關中沃野皇天厚土的那種感知,涇陽周邊縣地人文景觀,及其從自己目前的這個人間天倫之樂中詠歎出來的秦聲,一時吼了起來:

河南逃生到涇陽,

關中賢達厚相幫。

不覺三年光陰過,

生下兒女又一雙。

曹鋒唱著領著幾個娃們剛進門,把鋤頭還沒有放下來,梅英一時興起,也接著續唱了起來:

夫妻相依度時光,

耕田種禾又采桑。

麥穀棉花堆滿房。

不由我梅英喜洋洋。

曹鋒聽罷,一時高興地說道:“梅英,你和我一個被窩裏鑽了這麼些年,我怎麼不知你這個醜婆娘還有這一手?真正是關中人說的話,紅蘿卜拌辣子——吃出沒看出啊!”說著,就哈哈大笑起來。

曹鋒話剛落點,梅英就接上說:“喲!你好麼,我這個婆娘醜,咋啦?你漂亮?給你再續房十八的咋個向(樣)?”梅英似乎一本正經地說。接著梅英話峰一轉說道:“老實告訴你,俺自十六歲上跟了你這個窮酸,沒穿過一件像樣的衣裳。荒亂年頭又跟你這個窮鬼,曆盡人間坎坷,把頭提在手裏,隨你擔驚受怕地從河南走進關中秦地名縣涇三原。在西鄉這王村,為你們曹門又生了一雙兒女,就足夠你的了,還有你這個河南蛋多嫌的啥哩?好日子還沒過幾天, 不硬幾個 錢,漲地披被上天呀——沒領啦!記住,你敢再續一房新人來,聽著,看我梅英不敢打斷你娃的 腿!撕扯那妖精的褲子!”

聰穎的梅英用地道的陝西方言和曹鋒一樣,說到這兒,兩個人連同院內牛娃、狗娃、曹亮、曹睿,全都闊達地暢笑了起來。

光陰似箭,不覺十年一瞬過去了。

在這十年中,曹鋒得人引進。把家中農活和幾個孩子交給梅英經管,並拜托郭平安大哥照料,便去四川給陝籍商人趙鼎之當了店內夥計。隨後又脫離東家,在川地嘉定一帶自作掮商。把當地購買的布、鹽運往甘肅、青海出售,獲利頗豐曹鋒沒想到,薄利多銷的經商之道,似乎比務稼禾來手快得多。似乎想啥幹啥,幹啥成啥。簡直是天天招財,月月進寶,曹鋒一看人緣和地理環境的日漸熟悉,商務範圍日漸擴大,便在川地雅州創立了“永聚”商號。

五年以後,曹鋒便在王村購置田產,養起騾馬,雇用長工,並請劉樹森領人,在涇陽西鄉王村築起了第一家關中土木結構的“四廂”大院。

仇有才前輩,早已在荒亂中謝世,曹鋒知恩圖報。先給牛娃、狗娃蓋房娶妻,接著又厚葬仇老前輩一回,為了紀念這位關中高才,曹鋒請人將這首詩刻在碑石的背麵:

十年不見候旨村,

殘簷斷壁跡尚存。

謁拜先聖恩師情,

塋頭遊子淚滿襟。

一代文才歸天去,

土炕瓦灶仙草深。

悲曲壯詞留絕唱,

桑梓正氣照後人。

劉豁村這邊,這其間,由地方賢達紳士聯名,到縣衙說明情由。時任縣令的程嘉平,也覺得他們言之有理,即日便改“劉豁村”為“劉家莊”,又令人以注冊上。最令人高興地是,劉樹森的兒子劉宏遠六歲時,偶遇一郎中,隻取腿部一塊肉,就將劉誌遠的豁豁補好了!

劉家莊的劉樹森一見曹鋒窮則思變,變了大樣,便依靠自己祖傳的古建絕活,為關中道四州八縣領隊築建和擴建了許多寺院,民宅不說,也掙了不少銀兩。他心中最慶幸地是,自郭平安和曹鋒十五年前恭喜後,因飲食注意,再也沒有吃兔肉,他的蔥兒又為劉門添了四口人丁,三男一女無一人豁豁。男取名為劉宏發、劉宏平、劉宏安,女取名為劉芝芳。不僅重新建造了兩座明初特點鮮明的宅房。還為劉家莊夯築了一圈城郭。一時間,山西老槐樹村的劉門頭人五爺,帶著劉門弟子專程來陝西涇陽劉家莊找劉樹森,以續劉門家譜。

明洪武年間,涇陽西鄉王村曹家大院四世同堂的曹鋒,以捐客形式,將布匹、食鹽運往川西彝族地區。銷貨後,即在當地采購藥材,土產,又運往川中銷售,獲利頗厚。此時,曹門財源廣進,隻是仕途無門。曹鋒的孫兒曹寶,筆起龍騰,筆落蝶飛。三次上京趕考無門。一道人路過王村,言說:“曹門經商有道,仕途無路”。無奈,曹鋒便讓孫兒曹寶去杭州賣了字畫。朱元璋五女兒翠竹,生出十一日早夭。十八年後,為了卻皇上心事,丞相令人去杭州詔曹寶進宮,藥死後和翠竹骨石合葬。曹寶就是這樣可憐的被招了陰司駙馬。每當想起這慘事,曹鋒心裏就流血。曹鋒五世同堂後,曹家大院就成了涇三原的豪門富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