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個費曾經在這條長湖的岸邊有過初戀。是警察學校的一個同學,可惜她在畢業前就去世了,遭遇了車禍,連腦袋都被碾得粉碎。肇事者的單位執意要請外科大夫把她破碎的腦袋粘連好,然後縫在脖子上,被初戀女同學的父母拒絕了。馬個費在醫院的太平間看到了她,他對已經停止呼吸的她說,你腦袋碎了,我的心也跟你身體碎去了。馬個費請求女同學的父母,把女同學的右手留下來,馬個費悄悄泡在防腐的化學藥水裏,擱在他後屋的櫃子裏。有時思念她就打開櫃子看看,首先是聞到衝鼻子的來蘇水味道,然後看到她的手,纖纖玉指。她喜歡彈鋼琴,馬個費願意看到她的手指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跳躍,隨著就能聽到叮咚的音樂,像是泉水在流淌。後來這隻手被邵靜搜出來,扔掉了。馬個費憤怒許久,邵靜就是不告訴他扔在哪裏。後來,事情過去了,邵靜才告訴他扔在了長湖的一角。在那個長湖一角,馬個費跪了下來,讓邵靜也跪下來。邵靜就是不跪,說,你思念的都是幸福,我思念的都是痛苦。
馬個費回到家,恍惚間看見一個陌生而熟悉的女人在樓前一晃,他知道這就是邵靜的線人,一個熱衷窺視別人的女人。他回到家裏,覺得似乎邵靜回來過,因為有一種淡淡的香味。這種香味是邵靜喜歡的馬克雅克布,據說很流行。他給邵靜打手機,邵靜接了問他,你很少給我打手機。
馬個費問,你在三亞嗎?
邵靜說,在呀,你想什麼,你身邊是不是有別的女人,在家吧?
馬個費說,我覺得這房間裏有你的香水味,你那線人是不是跟你一個香水呀?邵靜說,她不可能進咱們家,你疑心太重了。
馬個費說,肯定進來過了,我相信我的鼻子,你讓她離咱們遠點。
馬個費洗完澡出來,他仔細檢查房門鑰匙洞,上麵有被異物插過的痕跡。他心裏很慌,卻不知道該做什麼。他躺在床上,看著窗外對麵的樓房,分析著從哪間房子裏能拍到自家。後來找到一個窗戶,窗戶裏亮著燈。他接到邵靜的電話,說,你別瞎猜疑,人家沒進去,也沒咱房鑰匙。
馬個費不想戳破了,就隨意地說,那是我多心了。
邵靜說,你一個人在家裏躺著是不是很寂寞?
馬個費問,你怎麼知道我躺著呢?
邵靜吃吃笑著,我就是推理。
馬個費問,你還推理什麼了?
邵靜說,我還推理你跟小華在長湖散步了,還算不錯,沒有身體接觸。
馬個費說,那就不是推理了,是你線人告你的,你給她多少錢?
邵靜說,我們沒有交易。
馬個費問,那這人就是個怪人了,她是不是長得很漂亮,比你還好看?
邵靜抑製不住酸酸的感覺,說,她長得不很漂亮,不很光彩,可滿眼都是戲,隻要有男人站在她跟前就會被她的眼神掃射。
馬個費說,我肯定能看到她。
邵靜不高興地說,有我在你休想!
馬個費說,以前你會唱戲,可結婚後就沒聽你唱過。
邵靜說,那我給你唱段《西廂記》,說著就在話筒裏唱起來:"獨守空惟暗長歎,芳心寂寞有誰憐,霜居愁苦淚洗麵,為避狂徒到此間。蒙師傅發惻隱把我憐念,才免得我一人形影孤單,每日裏在關中抄寫經卷,為的是遣愁排悶解憂煩……"
邵靜唱得如泣如訴,馬個費聽著很新鮮,頓時心裏有了暖意。邵靜抽泣著傾訴,我在想你,你不知道有多想……
24坦白
在射擊俱樂部,李邛受經理的指派,陪一個中年的老板打靶,十發子彈,中了九十八環,老板看得目瞪口呆。李邛也不知怎麼搞的,端起槍感覺就到位。靶子的中心清晰而見,近在咫尺。老板高興,又買了十發子彈,李邛再瞄準,惶惶中覺得自己正在窗戶前偷看馬個費和邵靜親熱。她扣了一槍,就好比打中馬個費的後背,再一槍打中邵靜的屁股。
李邛不敢再打了,老板不解地問,打啊,我就愛看你打靶,很瀟灑。
李邛說,打手槍沒意思,我想打衝鋒槍。
老板高興地說,行啊。
老板叫來兩支衝鋒槍。打衝鋒槍的價格高,經理在一旁愜意地微笑。李邛讓老板先打,老板說,咱們各打三十發,誰打中多誰請客。
李邛說,行,我的要求是中間不能停,一扣扳機就到底,三十發都射出來。
老板說,這你們女人不行,我們男人善於這麼打,絕對不會中間停頓。
老板打了三十發,覺得很過癮,他發現在觀察鏡裏,靶心裏都是一個個窟窿。
李邛正要準備射擊的時候,看見馬個費和那個小女人走進來。她想跟馬個費打招呼,話要出口,才想起來人家不認識自己。李邛沒有舉槍,而是想把馬個費的眼光吸引過來。老板催促著,打啊。
她終於看到馬個費朝自己走過來,李邛開槍,三十發子彈如開閘的庫水,瀉了出來。李邛沒有看觀察鏡,她知道那老板會乖乖地去看。她坐在椅子上,蹺著腿,因為馬個費就站在她身後,她等著馬個費問她點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