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你的散文集《無憂樹》了,感覺還不錯。謝謝!
是不錯。初讀竟然流了淚。你信D-57這恐怕是虛構的,過獎了。
不瞞你,一次是在《少年夢》讀後,那古樸的情景,那孤獨的少年,勾起我好多傷心事。
這也許。是你被自我感動了,你在為我的故事流淚。你進行了第三度創作,同我一起完成了這篇文章的。如果說我的文章所寫的是雷管,你的經驗,也就是你所說的傷心事吧,卻是炸藥。作者與讀者的情緒一經撞擊,便可以是藝術的諧振吧?還有那篇《根》。我知道你所寫的電影劇作家是誰。他見到母親時的號啕,令人欲哭無淚。這在我的閱讀經驗中已經不大遇到了。因而感悟到文學畢竟是有情物。至情、至性者,方可立足於林林總總的繁紛喧囂之中、之外、之上。
我也常這麼思索,人的情感,其內容與方式,是不受時間和空間限製的。無情感的汁液,性靈的飛翼,其詩文頂多是塑料花的角色。大自然所賦予的鮮活,在詩文中便是生命的象征。有人評價你的第一本散文集《原野集》,說你似乎要始終重複一個主題,那便是傾注於黃土地的深情。也說感情的散文的生命,說《原野集》是生動的,活潑的,有詩的浸潤,畫的意境。這我有同感。
你光挑好聽的說,他也批評《原野集》所缺乏的是對這塊黃土地的科學的整體的解釋,因而減弱了其應有的厚度和力度。還勸我坐一次飛機。
坐飛機?這說到哪兒去啦?噢,對!
是說我需要在認識上坐一次飛機。若是僅僅身在地麵,是不可能全麵認識黃土地的。隻要從地上坐飛機起飛,高高於太空矚視,萬般便了然於心了。那麼,對於黃土地的解釋將是總體的,民族的,曆史的,文化的,它的積澱是會同黃土地一樣曠達和深厚。這便是古人說的道的通和大通了吧。我從這勸告中受益匪淺,試圖在《無憂樹》這個集子裏有一些變化。散文要寫好,光念叨感情是散文的生命是不夠的,當然它至關要緊。散文要素的多元,決定了它這種樣式的易學而難工。我正要說這層意思。較之《原野集》,你的《無憂樹》試圖想進入一個獨你才具有的美學空間?
噢?一本是傾注深情,一本是美學空間,我沒有這麼想得很清楚。我隻覺得,由情感層次朝哲理、美學層次的過程,是不易逾越的。戲劇的藝術魅力講詩情哲理,即對所處時代的思考,由象征而哲學思辨的理性;講時空開放型,舞台、角色心理時空,審美信息量,還有心理節奏;還講空白和未確定性,即無言之美,模糊性,不完整、不藝術的含蓄美。這與散文意識的變更,是相通的。
這裏有一個智慧結構的問題。如史學的、民俗的、人類文化學的、自然的交融,使其絲絲縷縷都富有新的機製,所謂氣韻生動,天然肌理也。
寫法是要變通的。表層的就事論事是低能的小動作。如果沉入生活底部,就發現生活原來不是讚美詩所說的那麼單純而淺顯。生命是多棱形的,可供各個角度去考察審度。
寫法的變通,本來就意味著對生活與藝術的重新把握。你說是嗎?
是的。什麼叫深刻,我欣賞這句話:不管是帶鹹味的海水還是帶苦味的人生,我都要沉到底為止,這才像是生活,是生命。同樣,這才叫藝術。當然,也包括散文。
應該提到的是,似乎從《古經》、《望山》、《無憂樹》等篇什中可以感悟到一種禪意。
禪意?遺憾的是我對此知之甚少。
是的,禪意。那種空靈,那種超遠的東西。作為讀者,我以為這些心境比哲理的意趣要高級。這方麵的探求,很有意思。空靈及超遠,也怕是不出哲味的範疇吧?
不不,它不單純是人在自然事物中經過艱窘的奮爭獲得的希望的光點,而是無因果、無對比、無理路、無言鑒的極致。所謂的雨中山果落,燈下草蟲嗚的虛靜玄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