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九章 我寫鐵市長(2 / 3)

一個秋雨天的午後,我如約騎車子趕到了省醫院幹部病房。胡太平在門口等我,帶我走進了一樓南麵的一間病房。市長顯然是可接受完治療,從病床上起來,走到外邊的會客室的。他很爽朗地笑著,吩咐我坐在沙發上,然後點燃一支煙,很親切地同我攀談起來。他問到了我的一些情況,說我老家銅川的村子他去過。談到采寫他,他的意思是說,原先是不願意讓人寫他自己的,現在想想,快到站了,總結一下工作也好,有經驗也有教訓,但要注意分寸要隻寫了他的好而顯得別人不好。他讓我先是多聽聽旁人的意見,之後需要他個人再講些什麼,他會坦誠地講,如實道來,這沒有問題。他一邊說,一邊吩咐身邊的胡太平,說到需要采訪的市委市政府及一些部門的領導和工作人員,還有其他熟悉情況的人名,讓我們記一下,說由小胡具體給你聯係。我回想,當時的鐵市長正考慮從一線退下來,又麵臨疾病的襲擊,卻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擱在心裏放不下,心情是忐忑不安的,既坦然又憂慮的。他也許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預料到生命的路已經接近終點。也許,他並沒有完全清晰地看到這一切。

接下來,我和胡太平相約,由他引見或聯絡,我乘車或騎自行車,有時步行,在西安的大街小巷裏追尋鐵市長的足跡。在一個月前後的時間裏,挨個兒尋訪遍了與市長故事有關的一些地方和人物。無論是領導、同事還是普通市民,他們所講述的事情已經不隻是具有傳奇色彩,而是在以確鑿的事實尤其是栩栩如生的細節,引領我深入那些感人至深的事件之中。一位市政協的老太太,一邊向我泣不成聲地敘述鐵市長解決幼兒園園址問題的過程,一邊用拐杖戳著地板斥責一些基層幹部不負責任的行為。在同他的家人的交談中,他的妻子兒女所講到的家務事,甚至是善意地抱怨他在大公無私方麵對家人不近情理的地方,愈來愈使我走迸了人物平凡而非凡的情感世界。

在前後幾個月裏,我采訪了近百人次,筆記有十幾萬字。這期間,同張市長談過好幾回,主要是談他的身世經曆,校正一些事件,交換對一些敏感問題的認識。之後,我用了十多天的時間,寫出了有五六萬字的初稿《張鐵民市長》。當時,我應西安電影製片廠之邀,住在廠招待所裏,修改電影劇本《瘋子畫家》,報告文學《張鐵民市長》起初是副產品,始料未及,後來成了我的主產品。

從發表到獲獎

1984年末,我將初稿先是送給仍在住院的張市長審讀,這前後他已退居省人大任副主任,病情在漸漸惡化。他花了十多天時間,堅持在病床上讀完了原稿,並作了多處更正和修改。我發現改動的地方,或是糾正有誤事實,或是推敲了不夠得當的表述,或刪去溢美之辭。有的地方打了疑問號,讓我再做處理。他對我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說要掌握好分寸,讓讀者了解和支持我們的工作,從中受益。

之後,我把第二稿送到了《延河》編輯部,曉雷很快讀了,說寫得不錯,並建議將標題改為《市長張鐵民》為好,在一些章節、字句上再作一些修改。完稿後,編輯部的意思是讓有關部門審讀一下,簽個情況屬實,同意發表的意見,敲個公章,但稿子送到有關部門後遲遲沒有回複。在當時的情況下,誰也不好說什麼,組織上也不便做出結論意見,隻有作者、編者和主人公本人負責了。就這樣,作品很快在《延河》1985年第5、6期發表。

我把刊物送給張市長,他真切地說,謝謝。我問過胡太平,他說市長是在病床上斷斷續續讀完的,醫生是勸告市長不能再勞累的,要好好休養。沒過幾個月,張市長的病情已嚴重惡化,一口痰沒上來,就去世了。我參加了市長的葬禮,那是非常感人的。隨之我又寫了續篇《鐵市長之死》,在《延河》雜誌發表,這是後話。

《陝西日報》發表記者秋鄉的文章《人民肯定了他的作品》中說,刊登《市長張鐵民》的那期刊物盡管增加了印數,還是脫銷了。那些天,上至省、市各部門的黨政幹部,下至釘鞋趕夜市的手藝師傅,都熱心地讀《延河》,飯後茶餘的談話資料,也都是關於張鐵民的。這篇報告文學,在1985年《延河》首屆文學獎評選中,當然地名標金榜了。《市長張鐵民》的成功,是時代和人民對鐵市長。的肯定,也是對和穀的辛勤創作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