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藍田見李廣(1 / 3)

徐勝利走了。在‘閩越’王城呆了整整八天之後走了。本來,他隻打算呆一天的,可是發現將‘閩越’分成東西兩半著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況還抱了私心,想給駱餘善多分點,那就更不容易了。所以就多呆一天又多呆一天,直到駱醜心滿意足的點了點對,這事才算完了。

走的那天,下著蒙蒙細雨,就象駱餘善流的淚水一樣沒完沒了,而且十分有可能變成瓢潑的大雨,可徐勝利還是走了。走的毅然決決,走的毫無留戀。雖然一想起駱餘善依依不舍,楚楚可憐的模樣,他就忍不住鼻子一酸,想摟著對方輕風細雨的道:“算了,我還是留下來陪你吧!”但,他終究沒有說出這句話來,沒跟駱餘善說一句話,騎上駱醜送的高頭大馬,後邊跟著護送的一千人馬,出了王城,向‘仙霞’關的方向而去。

駱醜一直送出了城,又往前送了五裏地,要不是徐勝利威脅著他要再跟著送就不往前走了,估計駱醜還要再送一二十裏地。送的時候,駱醜臉上一直掛著笑,努力找著對方可能感興趣的話題,或者說一些在‘閩越’流傳很廣的笑話。可徐勝利總覺得對方的笑透著虛情,對方的話題顯得無聊,對方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不過瞧著對方是那樣的努力,那樣的竭盡全力,使他也不好斷然拒絕,容忍著陪了五裏地。

沒有駱醜陪著的小雨是浪漫的,是豪情萬丈的,徐勝利解開蓑衣,遠遠的拋開,打馬一鞭朝前衝去,讓雨盡情的打在臉上淋在衣上,累得後邊的兵卒扛著矛,踩著泥濘的道路,東倒西歪急急跟著,唯恐不見了徐勝利的影蹤,回去沒辦法交差。

走了七八天,如是不是連綿的小雨沒完沒了的下個不停,所需時間或許隻需一半,甚至更少。徐勝利與身後跟著的一千兵卒終於到了‘仙霞’關,亮了亮身上的節杖、官印,守關的將軍連忙把徐勝利接入關內,把護送的‘閩越’兵卒擋在關外。在‘仙霞’關裏住了一天,他拒絕守關將軍要派兵護送的請求,也不等聞訊正往這裏趕的‘豫章’,‘會稽’兩郡郡守,一人一騎又往‘長安’而去。

逢驛站換馬休息,這一日來到了‘藍田’驛,距‘長安’城不過二百裏路,明日快馬加鞭的一通猛趕,再趕一日便能到達‘長安’。進了驛站,亮了亮節杖,驛丞巴結的不得了,找了一間最好的房間安排住下,睡到半夜徐勝利又被一場噩夢驚醒。

這個夢幾乎於在‘閩越’駱醜家睡覺時所做的噩夢一模一樣,也是回到了現代,也是殺了人,殺的那人也是麵目模糊不知道是誰,甚至是男是女也看不清楚,唯一不同的是上次是把死人藏到了床底,這次是把死人藏到了衣櫃。才把人藏好,警察破門而入,接著便被驚醒了。

醒來之後,再想睡也睡不著,躺到榻上翻來覆去的一直想著這個夢是不是預兆著什麼,不然怎麼接邊做了兩遍。等到外邊傳來打更的吆喝三更天了,徐勝利幹脆坐起,披上衣服發呆。腦子亂的如同一團麻絮,一會想到周衝,一會想到家裏住的那個不明不白的女人,一會想到公孫敖,一會想到館陶公主,一會……想來想去,突然想到了李廣。

他所知道有關李廣的最新消息還是在‘淮南’朱買臣府上時劉一手帶來的,那時李廣打了一場算勝不勝算敗不敗的仗,而且被匈奴抓住成了俘虜,還好半道上搶了一匹馬逃了回來。回到長安之後,因為受到竇嬰的牽連,再加上他這仗打的不明不白的,被貶了官。

徐勝利依稀記得,他還在郎中署為羽林時,有一次與李廣閑談,李廣說在‘藍田’買了一處房產,將來等告老還鄉,就不回‘隴西’了。還說,他對‘隴西’有感情,在那裏出生,在那裏當兵,後來還做過‘隴西’都尉。可不知怎麼搞的,現在非常討厭‘隴西’,可能是因為那裏太冷,太過荒蕪,也可能是家鄉遭受匈奴一遍一遍的踐踏,那些小時候的玩伴早就死的死逃的逃,回到‘隴西’老家就跟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沒什麼區別,於是就在‘藍田’買了塊地,在哪養老不是養老啊。當時,順口的還請徐勝利將來有時間了去‘藍田’找他,到時再一起喝酒、比箭。

徐勝利對這段談話的記憶很模糊,似乎記得當時自己點了點頭,說好的,到時一定去探望老將軍。又似乎記得當時自己沒有點頭,也沒有說話。因為,那時他想起李廣最後的下場很悲慘,老到不能再老的程度時還未被封候,在一次圍殲匈奴的行動中,為了實現被封候的願望,他屢次請奏要做先鋒。可漢武帝怕他太老了,沒有同意。最後,不知什麼原因又同意了,但到了戰場上又由先鋒變成了偏將,包抄匈奴時向導又莫名其妙失了蹤,最後無功而返。指揮的大將責怪李廣,說他未按命令到達指定地點,致使匈奴人逃竄,並讓刀筆吏審問。李廣英勇一生,不願受審,橫刀自殺。

“或許,李廣現在正在藍田,我應該去看看他?”徐勝利暗道一聲。一想起李廣到死都沒實現封候的目標以及養老的願望,他的心裏就不是滋味,再也坐不住,從榻上下來,也不管幾更天了,開門出去,準備叫醒驛丞,打聽一下李廣家在哪,該如何行走!

從休息的樓上下來,驛站大堂上還點頭燈,驛丞還沒睡,捧著一捆卷正在看。那模樣,那架式,像極了莊畢,徐勝利站在樓梯半道上,一時又呆了下來。

驛丞聽到響動,放下手中的竹牘,拿著蠟燭照了照,見是徐勝利,慌忙請了個安,問道:“徐聖使,怎麼還沒睡,是不是小站的環境不和你的心意,因此睡不著覺?”

“不是。”徐勝利下了樓梯,與那名驛丞對案而坐,一隻飛蛾衝著火光撲了過去,燒死在火裏,發出霹靂叭聽的輕輕脆響,炸起一團團火花。

“心裏邊裝著事,出來走走,沒成想驛丞也沒睡呢,正好一起說說話。我下樓時,見驛丞手裏捧著書,看來也是個學富五車的人,不知在看什麼書?”

“我哪是學富五車的人,也就是湊巧認識兩個字罷了,所以到了三更天還沒睡,是因為最近得了一本奇書,叫《周易八卦》,覺得稀奇隨便翻翻,倒叫徐聖使見笑了!”驛丞道。

一聽對方正在研究八卦,徐勝利聯想到自己剛剛做的那個夢,把打聽李廣家住何處的事情也暫時放到一邊,笑道:“說起算命卜卦來,剛剛我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在殺了人,正在藏屍時,求盜們破門而入,抓我個措手不及!依你之見,我這們預示著什麼,是好是壞,如果是壞,可有什麼辦法破解?”

那名驛丞也就是閑睱無事,拿了本卦書隨便翻翻,哪懂得什麼解夢。可徐勝利問起又不能不說,要說也不能亂說,隻能往好處說,道:“這夢,通常得反著來的,徐聖使既然夢到殺人,在現實生活中那一定是救人了!”

夢要反著看,這句民諺徐勝利也聽過,不過他一般不相信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也從來沒有把夢到殺人往救人方麵去想。此時,聽驛丞說夢到殺人意味著救人,覺得這話還是有點道理,自己在駱醜家夢到了殺人,天亮不就救了駱餘善。

有點道理是有點道理,但是徐勝利情願相信這隻是一種巧合,是因為自己最近的精神壓力有些大,所以做了這兩場噩夢,也不願去相信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又道:“那,夢到被求盜們抓住,又該如何解釋?”

“這還得反著來看。抓住便是坐牢,反著來看預示著徐聖使要高升了!”驛丞諂笑著,道:“要不這樣,我給聖使卜上一卦。”

反正也睡不著,如今夜又這麼深了,打聽出李廣家在何處也無法前去拜會,徐勝就跟驛丞扯起了閑篇,笑道:“卜一卦就卜一卦,該如何卜,是測字呢還是看像,摸骨啊還是望氣……”

“聖使對這方麵研究的還很深玄,知道這麼多東西,小的鬥膽獻醜了。”那名驛丞從懷裏摸出六枚大錢,排在徐勝利麵前,道:“小的卜卦,既不測字也不看像,既不摸骨也不望氣,而是根據《周易八卦》自創了一套六十四卦算法。請聖使把這六枚大錢拿在中,雙手合什舉過頭頂搖一搖,然後拋到幾案上。”

徐勝利依著那驛丞所說的一一做了,六枚大錢拋到案上後,驛丞依據大錢落案時的遠近,分出前後左右來,一字排開。桌子上的六枚大錢,有兩個是正麵的無字,有四個是背麵的有字,按照驛丞的排列,分別為‘有字’‘無字’‘有字’‘有字’‘無字’‘有字’。徐勝利掃了一眼大錢,也看不懂六枚大錢裏暗藏什麼玄機,抬頭去看驛丞。從驛丞難看的臉色上可以得知這不是一個好卦。

根據徐勝利的原則,算卦這東西,你要說我好,我就相信是真的,最少能夠保持住一個開心的情緒。你要說我不好,那還是別說的好,免得影響心情,正要去開口詢問李廣的住處,將話題扯到別處,驛丞的臉色由大憂變成大喜,喜不勝收的道:

“恭喜聖使,賀喜聖使,這是個上上大吉的卦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