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忤逆之子(3 / 3)

周衝哽咽的樣子很猙獰,看起來嚇人。可趙燕心中存著幾個疑惑,不搞明白了心裏難受,問道:“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問!”基於對張楚的痛恨,周衝對所有女人都沒有好感,不過趙燕很可能是他徐兄弟的媳婦,所以還是容忍對方問他問題。

“周亞夫周丞相我也略有耳聞,像你們這等大戶人家,怎麼可能沒有錢給傭工們發工錢呢?”趙燕道。

“這事也怨我!”周衝歎道:“我父親年老之後,多次交待,說他的身後事能多節儉就多節儉。可他英勇了一輩子,皇帝老子的帳都不買,死了之後我這個當兒子的又怎能委屈了他老人家?於時,墓穴越建越大,花光了家裏的積蓄,隻差賣房賣地了,要不然我也不會拖欠傭工們的工錢!”

“看不出大哥還是個孝子呢!”趙燕像是譏諷又像是嘲弄的說了一句,不等周衝反應過來,第二個問題脫口而出:“你明知道私自買賣兵器盾甲將以圖謀叛亂罪論處,為什麼還要私自買五百盾甲呢?”

“朝廷是有這樣的規定,可那些當官的,哪怕是縣令這樣的小官,死了之後又有哪個不買十幾二十副盾甲放在墓中?這是陪葬品,以顯示身份與地位。他們那些小官都能買二十副盾甲放在墓中,像我父親這樣的高居三公之位,享有萬戶候爵位的人物,還不配擁有五百副盾甲嗎?”周衝頓了頓,又道:“何況,我買的都是損壞報廢的兵器盾甲,連隻雞都殺不死何況殺人,怎麼能算謀反呢?”

“我問最後一個問題,你是怎麼認識張楚的,她又為何要花光錢買衣服?”趙燕道。

“都是孽緣啊!”周衝痛苦的搖了搖頭,道:“那一年,天下大雪,這樣的日子正是打兔子的好時機,我便出城打獵。回來的時起侯,見城門樓裏畏縮著一個乞丐,一時心慈就把她領回了家。沒想到,洗了個澡,換了件新衣服,竟是個異常漂亮的大姑娘。剛開始,我也沒多想,就拿她當個丫環使喚,沒想到這人竟是個知冷知熟,八麵玲瓏的人物。哪怕你有再煩的心事,她都能三兩下把你逗得高興起來。我被她徹底的迷住,推了父母給我訂的親事,不顧一切娶她為妻,誰料,一結婚,她的劣習全部露了出來,花錢沒有個譜,手大的嚇死人。就說一件頭簪吧,同樣的款式,平常人隻買一件,她可好,一買就是十件,哪個家裏就是有座金山也不夠她如此揮霍的。借著給父親治墓的時機,我也想把她花錢大手大腳的毛病斷了,於是每月隻給她一些體己的錢,另外開銷,諸如買衣服手飾的錢全給她斷了!都怨我,那天籌借了錢,因為心中裝著事,隨手就把錢放在幾案上。另外也以為過了將近一年多,她大手大腳的毛病也該戒了,誰知她竟一夜把錢全花光了!”

趙燕吐了吐舌頭,誰家有這麼個媳婦還真叫人頭痛的,又道:“那你當時為什麼不殺了她,而要等到現在?”

“我下不了手,我真的下不了手,隻要看到她對我笑,我的心一下子就軟了。於是,讓人把她賣到了匈奴地,所謂眼不見心不煩。可她不知怎麼搞的,竟然又攀上了徐兄弟,我怕她把徐兄弟害得跟我一樣,所以才痛下決心,一定要殺了她!”周衝痛苦的哽咽道。

“原來如此!”趙燕道,登時不再覺得周衝猙獰可怕,反倒覺得周衝是個挺不錯,挺可愛的人。

通過周衝的敘述,徐勝利終於明白為何周衝跟他們一樣立過戰功,可就是不能跟他們一樣得到升遷,直到現在依然是個羽林。原來這其中是有原因的,誰讓他有一個因陰謀造反而死的爹,也就難怪別人對他起了疑心,不肯升遷他。不過有一件事,徐勝利想不明白,既然周衝的‘出身’不好,劉徹為什麼還要把他弄來當羽林呢?或許,劉徹也跟他一樣,早就明白周亞夫並非陰謀造反,死的事出有因,所以給了周亞夫的兒子一個機會。至於,為何不升遷周衝,可能是來自後宮的壓力。

關於周亞夫的事,徐勝利除了知道眾人皆知的事情外,還知道許多很少人知道的事情。這都是從公孫敖或者其他一些人口中聽到的秘聞,因此心中明白周亞夫的死,根本與甲盾無關,當然也與周衝無關。

從他認識周衝的那一天起,周衝就陷入自責中無法自拔,而且很可能直到死的那天也無法自拔。所以,徐勝利想利用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開導開導周衝,不忍再看到對方在痛苦中再過一天,可現在還不是開導的時間,旁邊還坐著一個不相幹的人——孫王金,得把這個人打發走再說。

“一回來,我就聽裏正說,孫縣尉時常來找徐某人,不知所為何事?”徐勝利笑嗬嗬的道。他的官階比孫王金高得太多,說話的口氣有點像長輩在對晚輩說話,放在平時他絕對不會用這樣的口跟孫王金說話,可今天事出有因,想盡快的打發走孫王金,以便好好安慰周衝一番。

“從小的在‘馬邑’見徐大人的第一麵起,就知道徐大人是個非同小可的人物,因此小的拋開一切不顧,千裏迢迢趕來京起,鬥膽想請徐大人幫一個忙!”

孫王金卑微的態度又讓徐勝利想起他原先是要知道孫王金究竟給楚楚說了什麼事,竟讓這個女人使盡渾身懈數入了宮。此時又聽孫王金要請他幫個忙,知道孫王金又要說起跟楚楚說的那件事來,好奇心使然,問道:“不知是什麼事!”

孫王金咬著下唇,遲疑了半天,終於道:“回大人,其實我不叫孫王金,而叫金王孫!”

徐勝利不知這話是什麼意思,對於他來說,對方叫孫王金還是金王孫又有什麼區別,哪怕叫王孫金呢又跟他有何相幹,幹笑兩聲,道:“孫大人叫什麼並不重要!就如剛才周大哥所說,名字嗎,不過是個代號而已,叫孫王金是叫,叫金王孫也是叫,又有什麼區別呢?”

“對別人或許沒有什麼區別,對小的可就區別大了!”孫王金或者金王孫道:“不僅跟小的區別大了,跟當今的太後區別也大了!”

一聽這事跟太後有關,徐勝利頓時來了精神。平常裏,公孫敖對他說起別人的事來,總是滔滔不絕,可一旦涉及太後,一概三緘其口。而太後這個人呢,平時也不大出現,總是在宮裏呆著,不像皇後,後妃之流,時不時的在後宮到處轉轉,偶爾還到‘鴻台’上看看‘長安’城中的風景,顯得異常神秘。

“你叫什麼,怎麼還跟太後扯上了關係?”徐勝利驚訝的道。

“小的想先給徐大人講個故事,故事講完了,徐大人就知道為什麼跟太後有關係了!”金王孫坐在那裏,眉頭一皺,回想起往事來,偶爾嘴角還會掛出一絲微笑,顯得有些詭異。

本來,徐勝利是想著趕快把金王孫打發走,可現在金王孫要講一個與太後有關的故事,隻得耐著性子等對方講。等了盞茶時間,還不見對方開口,忍不住道:“孫大人,哦,金大人,我們都在洗耳恭聽呢,你可以講了!”

“嗯,可以講了!”金王孫點了點頭,道:“從前,某個縣裏,有兩個土財主。一個是家有良田數百畝,一個是剛剛退下來的官吏,兩家也算是門當戶對。這個曾當過官的人家,養有一個女兒,咱就叫她小王吧。家有良田數百畝那個人家有個男孩,咱就叫他小金吧。這一年,小金十七歲,小王十六歲,兩人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經過媒婆一撮和,兩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就成了親家。

新婚燕爾的,兩個小夫妻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誰也離不開誰,一刻不見就跟丟了魂一樣。僅僅過了一年出頭,兩人便生了一個女兒,一家三口的日子過得更加幸福了。可惜,好景不長,小王的母親有一天找人算卦,那個算卦的說小王有大富大貴的命,怎麼的也能當個縣令的夫人。於是,小王的母親一天三趟的往小金家跑,勸小王把她的夫君也就是小金給休了!天底下隻有男休女又哪有女休男的事情?何況,小王與小金兩個人過得美美滿滿,從來沒有紅過臉,怎麼可能說離就離開呢?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小金當即斥責小王的母親荒唐,怎會相相算卦的無稽之談,生生相拆散一雙恩愛的小夫妻?小王的母親憤然離去,小王也向小金保證,這輩子永遠給他當媳婦,絕對不會有二心!”

“就是,人家都是夫妻了,天底下哪有這麼當父母的,竟聽信卜卦算命的話,要拆散人家一對恩愛的夫妻!”趙燕插了一句話,表情也是憤憤然,就好像要被拆散的不是小王與小金,而是她與徐勝利一樣。接著又道:“後來怎樣,小王的母親是不是沒了法子,這事不了了之了。”

“要是不了了之就好了!”金王孫把頭搖了搖,苦澀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