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沒落(2 / 3)

牙門皇璆能夠攻破端門不是因為材官將軍張剛大人的作品不夠堅固,是同樣熱血沸騰的殿中帥侯赤眉主動開門接應叛軍的結果。樸實的宮裏亂了套,投降的、逃命的、順手撈東西的,與前月皇後率領宮女織布的祥和氣氛想去甚遠。孫進大人在慌亂之中直撲皇上寢宮。

備德皇帝伏在孫進柔弱的背上,身心疲憊,又不能讓一路小跑的孫進慢點,隻能忍受不成體統的醜態在監人的背上顛來倒去,用最後的殘力把腦袋藏起來。體力損耗而腦袋興奮的孫進更累,我們的備德皇帝足有八尺二寸,身體裏又裝滿了厚重的福德。身子彎成九十度的孫進一直把重物托運到宮外,背到自己要因貴人降臨而蓬蓽生輝的簡陋住所。皇上虛脫的倒在木製的硬床榻上,躺平稍作休息。一脫離險境,就開始為未知的皇後和公主命運擔心。孫進請他先躲在家裏,自己出去探探情況。

備德皇帝心緒浮動,百感交集,又不知道外麵的形勢,在焦慮中等了一個時辰,還不見孫進回來。所有的原因假設和結果推測都回顧了兩遍,是不是因為收留了很多降臣?從魏國、晉國、秦國來的都有不少,雖然備德皇帝一貫謹慎出名,但是此時也失望的發現臣下由自己一手提拔的沒有幾個,完全可以相信沒有反叛嫌疑的他數不出來。他很是擔心,朝中隱藏的叛逆不知有多少,萬一有什麼意外,萬一孫進宮出賣自己邀功,萬一他就是叛黨之一。他不敢想自己的處境到底有多危險,皇後和公主有多危險,大燕的情勢有多危急。

動不了,身體疲軟,掙紮也是徒然。備德皇帝的年紀允許他經曆過不少大風大浪,他對現在情勢的判斷是:不行!一定要起來。外邊隱約傳進來的聲音好像是步兵跑動的聲音,很整齊,應該是一隊人馬,他驟然間心收緊有了力氣,半坐起來。艱難的邁動雙腿,一深一淺的拖出門檻,腳底下都是鬆柔絆腳的棉花。突然他看見倚在一側的一根不短不長的竹竿,大喜,抓住塞在身下,一下跌倒,趴到地上。定睛一看,哪裏是救命竹竿,根本隻是竹皮,可能是習慣自娛自樂的孫進用來編製器具用的。腳步聲明明遠了,他還是很留心的聽。不遠處好像有呐喊吼叫的聲音,他分辨不清他們在喊什麼,很心急。

再也爬不起來,他完全放棄,“我慕容德難道要命喪於此?”他低喃一句。時刻關注他的天使馬上就有回答,確認有大隊人馬正趕過來,他敏銳的感覺到地麵的振動。“來了。”不能再逃,死也要保持起碼的體麵。看看自己狼狽的樣子,聰明的備德皇帝幹脆學佛者打坐參禪,盤起雙腿,在門開之前沉下心氣,調節好氣度後合上眼睛。

“皇上,皇上”是孫進在喊。另一個有力憤怒的聲音“皇上在哪兒?”他果然引了叛軍,已經遁入死地的皇上憤怒的睜開眼睛,要再看一眼這個叛徒。首先闖進來的卻是段宏段大人,他見到滿麵塵灰坐在地上的皇上,跪地行禮,“臣救駕來遲,罪該萬死。”

“是,段郎?”皇上愣的冒出一句,欣喜的發現他安全了。段宏解釋聽聞宮中有變,就引軍分屯四門,趕來救駕,並安慰皇上說,據探宮裏的叛軍不多,相信很快就能平定。

“皇後呢?”皇上問。孫進低頭,他沒有確切的消息。還是段大人更為關切,“臣這就進宮救出皇後、公主。”皇上應允。勞苦功高的孫進扶皇上入室等候。

首先迎接皇上入宮的就是皇後,她站在眾人之前,顯出不凡的動人尊貴。皇上緊緊握住前來攙扶的玉手。“唉,還是依靠你的族人。”他向不敢居功的皇後致謝。皇後謙遜的攙扶他上輦,宮中的紛亂已經清除,打掃了滿地塵埃。

罪臣赤眉被縛在大殿前等候發落,皇上下令,“斬!”消息靈通的慕容達已經逃走。這場叛亂源於禍亂幾千年的爭位問題,慕容達認為自己離皇親太遠,能夠繼承正統的機會不大,聽到皇上病重的消息,不甘心永作他人臣子先發製人。皇上對政變表露的真相大為痛心。

南海王慕容法在濟北的摽榆穀打敗了魏師,證實叛臣慕容達已經找上新主子投靠了魏國,尚書韓大人上疏要嚴防邊境,防備百姓逃散,巡郡縣征集秘而不報的壯丁。皇上準了,既然他要仿效悅綰,皇上也樂於坐收其成,封他為使持節、散騎常侍、行台尚書,讓他主管此事,得蔭戶五萬八千。

皇上的病好了,大集諸生,親臨策試,選拔人才,要好好的栽培一批可用之才。

四、覆滅

慕容語生性被動,隻能盡力去理解已經發生的事,對以後卻沒有預見。他認為盜匪窩是馬塢一類的世外桃源,半年、一年、兩年,他固執的維持自己這個階段養成的習慣,不希望發生絲毫的變化。這是不切實際的停滯不前,曆史生生不息的原則是:命運的車輪在疲憊不堪的心靈稍事休息後重新上路,去繼續完成他注定要經受的一切苦難使命。

山中一日,世已萬年,在他安心作盜匪的這段期間,中原的局勢暫時恢複了短暫有限的平靜。爭奪天下的三大國家基本上有了劃分界限休戰的意圖,魏國占據了大半中原;姚氏秦國在它的南、西方,還是在關西,當然已無法跟當年的苻氏秦國相比,高平北部的大片區域被新興的大夏國占據,他隻能趁晉國內亂攻陷洛陽,吞並河南諸郡,橫亙在中間替魏國、夏國阻擋南方漢人對異族的忿恨;兩個燕國還是努力的苟延殘喘,已經完全沒有以往大燕帝國的樣子。

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黎民的休養生息。魏國廣招流民,開墾荒地。流亡了幾年後的人突然可以重回家園,支離破碎的可以重新安家,他們有了重新選擇如何生活的機會,是回到出生地,還是回到父親爺爺口中的故鄉,(他們被迫遷徙過不止一次)還是選擇新地方重新安家開始新的生活,老天笑笑回答,都可以。

賊團麵臨解散,原來做匪徒也很快樂的人突然間因這份職業感到羞恥,要講講仁義道德、禮義廉恥。結論就是,做盜賊可恥,如果有的選擇,他們絕對不做。現在選擇有了,所以會出現逃跑、偷放、捉拿的事。捉有什麼用?他們失去了作強盜的熱情,不熱愛工作,勉強下去又有什麼意義?一代豪傑的頭目們必須要麵對現實,有的山寨被郡守收編入軍,有的幹脆宣布散夥,各自回家。還有的固執的與天下為敵,打劫回家路上身上僅帶信物和少的可憐資財的流民。

盜匪團體的沒落是必然,萬物有始就有終,當初是為了生存才俱到一處,現在為了重新生活而解體。我們絕不會低估盜匪團體的力量和價值,正因為這樣那些沒有被戰爭摧毀,留存在大地上的少數生命經過一次浩大的解放思想,交流思想的洗禮,對原來公認的道德價值準則重新審定。

老聃講道德仁義,道為自然,失了“道”,才講“德”,失了“德”,才講“仁”,失了“仁”,才講“義”,然後才是禮。“德”、“仁”、“義”都是生出來捆縛自然的,不值得提倡。管仲把禮義廉恥稱為國之“四維”。他認為“禮、義、廉、恥”與法相比,比法更為重要,把它們認作支撐國家大廈的四根柱子。所以管仲的地位一直都比不上老聃不能說沒有道理,他從地下遞狀子也沒用,他用不真實捆綁自然的的東西維係一個大的稱為國家的社團,早就不知被顛覆了多少次,如果他們有用的話,就不會有戰爭存在了。戰爭是最違反“道”,不自然的產物,在嚴度失衡的戰爭世界人為定製的禮義廉恥和德仁義都會失靈,借機嘲笑古來聖賢的蒼白和虛偽。

那些各自背著褡褳,趕著雙腳急於奔向新生活的人,並不是因為相信某個英君明主,相信哪個郡守有出色的才德,也根本不相信以後就能平安無事、快快樂樂的生活。但是他們還是要喜滋滋的去重建他們被毀了一次又一次不能擔保以後就會沒事的家園,樂此不疲。這就是生命,她是自然,禮義廉恥不是她的根本特性,如果能維持她,禮義廉恥就可以扭轉來為他服務,比如盜匪團體。

慕容語還記得道安大和尚曾經說過,世界上的事無所謂好壞,人也就沒有好人、壞人之分。可是那些在好壞之中痛苦掙紮的靈魂呢?他們付出的真摯情感在道安心裏又是怎樣?永和近幾年才生出的生命參與感告訴他,他跟以前、現今、以後的所有每一個人一樣,都會在探索生命意義上同步爬行,他原以為比別人生的晚些,讀過並且還一度以為理解了先古奉之為聖的道理,是站在他們肩膀上有優越感的繼續探索,現在卻覺得這種幼稚的看法青澀無比,在同樣的問題上為什麼會有多種解釋?這說明人本質還是相信自己的,他自己付出的努力他最明白,每一個人都是在懷疑的基礎上以身試法逐漸完成自己的探索之旅的,這樣就不會因為時間的先後而不同,大家都是嬰兒,探索的都是一樣,也不能說誰比誰聰明,誰比誰超前發掘的就一定深刻,成果也是平等的。人這個可憐的東西,終究是要在愚蠢中留下曆史,曆史就是他們每一次的犯錯,和為之付出的不懈努力。

為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緣由,三個人一路向南,沒有歸宿。邁過常山、中山,經過曲陽、信都,馬上就要到清河。向東即是燕國,繼續向南就是晉國,也許有人會猜測他們要跨越巨大的民族鴻溝,進入漢人執掌的晉地,永昌吐氣,高聳的胡子蔑視這種想法,晉國現在比哪兒都更亂!

五、亂臣賊子

廣固人比較冷漠,對以自己為中心建立的小生活圈子以外的人、不關己的事都不太感興趣,這個好傳統持續了幾百年。感謝它,才使朝代更替、時代變遷和向擲股子一樣輪流坐莊的皇帝輪換都沒改變他們的生活方式,他們習慣也總能一成不變,固執的在原地踏步。這兒的人一貫被認為保守,所以備德皇帝在認識到這一點時更加確認這塊福地是上天特意賜給他完成自己皇帝使命的,完全附和他的心意,一點兒不差。

但是備德皇帝的心理並不是總是一潭死水,廣固也是一樣,在某些新奇的故事出現時也會響應適當的熱情,不過並不往心裏去觸動他們樸實的心靈,因為新奇總會變舊、凋敝,而一成不變的日子還要繼續。他們把新奇當成打牙祭,今日的特殊菜譜就設在東市,它是分外熱鬧的場地。備德皇帝要斬首一個大賊子,市民們被邀集來熱烈響應參觀,對它們虛弱的疲軟有好處。而且政府鼓動他們多多親身經曆這類事跡,才能達到引以為戒的效用。

桂林王慕容國擒獲的是在太山萊蕪穀自己封帝稱太平皇帝的王始。這個人真大膽,以為皇帝是一門隨便的行當,想作就能作的。不知從哪裏對這門高深的學問探知過一麟半爪,竟也知道稱帝後的第一步是封賞和追尊,尊其父王固為太上皇,哥哥王林為征東將軍,弟弟王秦為征西將軍。別說皇上不滿意他在燕國地盤上另起爐灶,自立門戶,就是遠離塵囂的廣固市民也義憤填膺,“王始出身比我們還低賤,竟敢自稱皇帝?”群眾對自己隊伍裏出現的叛徒比被侵犯主權的皇帝不能容忍,這是市民的天性,不能同時上天堂,就一起呆在地獄,隻有這樣才能做到真正的無差別。主張天下為公的老子早就意識到這點,在他的作品中才會出現相互之間斷絕聯係、決絕文明進步,在泥淖中存在的大公國。看,在人民大眾眼裏公平遠比什麼都重要。所以王始失敗是理所當然的,被人民大眾培養起來的統治階級認為,如果他成功了,豈不是要鼓動出千千萬萬個賤民也出來造反,所以絕對不能容忍,要嚴懲。

那還了得,廣固城裏的一張張蠕動不停的嘴巴發泄著千篇一律的憤怒,他們討厭突出,反對個別,自己得不到也不讓別人得到,自己不敢幹的別人幹了就是大逆不道。王始沒有偷他們的雞,沒有造成他們物質上的損失,卻極大的傷害了他們內心平靜的感情,激起他們的仇恨。朝廷趁機大喊,富貴是皇上封得,不是靠造反就能得到的,老天爺在天上看顧他選定的真龍天子。

兩列衛隊夾持著兩輛囚車,背插的罪牌分別寫著“太山匪首妖賊王始”,“太山匪首賊婦王趙氏”。再往前是大逆不道的兩個賊人,在囚車裏的姿勢形成奇特的風景:不站不坐,腳著地,臀部懸在半空,比站壓的低很多,又比蹲拉得更長些,雙腿卷曲,設計囚籠的人真是煞費苦心的讓囚徒難受。廣固市民在這場猴戲中既參觀也同時表演。

王始高揚著頭,臉上沾滿了亂蓬蓬的頭發、塵土,打著卷沾滿泥土的胡子招攬蒼蠅,這種長相也配做國主?趙氏隻是個很普通的婦人,沒有什麼殊色。如果真是受命於天,至少在長相上也應該不凡才對,沒有生龍顏,也該有手長過膝之類的異貌。雖然對這種場景市民應該有的反應已經默默流傳了幾千年,廣固人還是舍不得丟菜葉、雞蛋,隻有動用便宜的口水。喧鬧的人聲一直沒有斷過,從昨晚聽到消息時就是這種鴨嘴的世界。忿恨是最有力量的一種情感,持續的時間也最長。聽到市民的謾罵,弱質女流趙氏羞慚不安的轉動腦袋,如果不是囚籠卡的太緊,她一定完全低下去。他的丈夫王始卻不覺得羞恥,依然很狂妄的麵對侮辱。

目的地就設在以往屠夫賣豬肉的地方,他們認為這其中有相似之處,唯一的不同是王始的肉不可以吃,所以賺不到錢。為了警戒豎起了幾道柵欄,圍成一片方地當作刑場。人犯從車裏放出來,拖到草草建成的刑場,女人柔順的跪下,男人埃了一腳。跪好了,隻等午時三刻。兩個劊子手在用酒祭祀刑刀,噴出的酒氣渲染了整片東市屠宰場。

斬首誰不明白?就是砍腦袋。廣固城裏前多少年也斬過。無奈觀眾換的比囚犯還快,真正明白這門學問的不多,況且行有行規,劊子手為保生計當然對個中招數秘而不談。

“怎麼還不開始,跪這麼半天?”“還不行,你看刀還沒擦好呢,”“什麼刀不刀的,這得看監斬官。”“哪是監斬官,他怎麼還不開始?”“時候沒到吧,你看那根香還有那麼長。”“要看香嗎?”“跟那個沒關係。”人群七嘴八舌,一個挨近警戒線的小老頭跟王始說話。“他說什麼了,”“不知道。”人群轉移注意力,回到主角身上。

王始像是不怕死,神情悠閑,也不避諱老頭的問話,老頭問王始的家人在哪兒?他直率的回答,“太上皇在外不知去向,征東將軍、征西將軍都被亂軍所殺,隻有朕和皇後在此受刑。”他說的嚴肅,聽的人不明白,什麼征東,征西的?那個婦人可是完全明白了,轉過身來罵他:“你就是因為這張臭嘴才有今天的下場,都快死了,還在胡言亂語。”

王始,做過皇帝的那位,在這方麵見解獨特,也算是他的一個過人之處,嚴肅的回答妻子,“皇後真是不知天命,自古以來,哪有不破之家,不亡之國?朕就是死了,也不改帝號。”

有人飛快的把他這段話記下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多采集、學習沒壞處。監斬官卻不給他這個時間,他示意一側的長脖子小兵,小兵飛快的吞下一口惡氣(環境不好),扯著嗓子大喊,“時辰到!”

坐在高位上的人反而顯得小,人群仰望著他,關注他的一舉一動,等他發落。他拋下預示開始的竹簽,就打在地上,敲擊著宣告屠宰場的沉寂。

真要行刑,廣固人也害怕,一舉刀,女人、孩子都調頭還不夠,再把眼睛死死的閉上。男人丟不起麵子,硬生生的固定脖頸。刀環猛然上升,又猝然落下,明刀晃眼,是可以這麼說吧。等他們把眼睛睜開,看到掉落一旁的滾血腦袋,頓時覺得奇形怪狀,不像豬頭那麼好讓人接受,起碼沒有它大、白淨、圓潤。

燕建平四年,是亂臣賊子的年份,晉國桓玄經過一番過關斬將後廢帝自立,終於由王升級為皇,國號沿襲楚王稱大楚。桓玄出生名門,王始比不上他,桓玄能威脅皇帝禪位,王始做不到,不過總算做的都是同一件事,完成的是同一個夢想,這麼說來,桓玄幾代辛苦的謀劃不是反而吃虧了嘛。

朝內可能對王始不怎麼介意,但是桓玄的作為成就了不少英雄的心事。如果感覺不錯的話,這是進取江南的最好時機。現在爭奪天下的土地上有不少國家,離江南都不遠的秦國、魏國、燕國。趁亂打劫,渾水摸魚是英雄的強項,看到晉國內部出現這種禍患,燕國的英雄們怎麼會不站出來幫忙,幫助軟弱的皇帝平定內亂,助救身陷水深火熱的鄰國黎民?

一般逼主禪位前,會先在朝內排除異己,桓玄也不例外,他的家族對這套程序再熟悉不過,除了幾次實際演習,在幕後不知早進行過多少次排練。就這樣朝內還是有既不想死也不願改變忠貞之名的準烈士,他們選擇另一條出路,走他國。此時燕國的朝堂上就矗立著原冀州刺史劉軌、襄城太守司馬休之、征虜將軍劉敬宣、廣陵相高雅之等,中書侍郎韓範應時事上疏,“該是伐晉的時候了。”稱以步騎一萬就可以建雷霆之功,如果錯失機會反而產生禍患,到時後悔也來不及。

在廣固建立帝業的備德皇帝對這種冒險的舉動怎麼會讚同?他深感鄴城的磅礴舊事,但是他不願說出這種醜事,先是自吹自擂,燕國占據的三齊之地,威武的兵士,但是還是應以德服遠,先取中原,掃除餘孽,而後飲馬長江。

經王公的再三議論,給皇上個台階,桓玄此時新得誌,不易圖謀。但是皇上的麵子不容晉來的新臣子質疑,在城西講武,給他們展示燕國的實力。步兵三十七萬,戰車一萬七千乘,鐵騎五萬三千,旌旗招展,彌漫山野,鼓聲振天動地。

六、重生

中原大地上行進或暫時落腳的人有多少是純種的漢人?怎麼保證他們、他們的父親、祖父沒跟頻繁遷徙、時起時落的的各民族通婚?遊牧民族的戰爭帶來的總是種族的遷徙,或被掠來安插在其他地方、或躲避到新的地方安家。漢人、匈奴人、羯人、羌人、氐人等在頻繁更換鄰居後還有什麼區別,那些流淌在血管裏獨特的民族特性隨著一次次的換血還剩多少?他們都交融在一起,形成一種新的、融貫各族、包容萬有的新精神。他們可以四處為家,中原大地沒有他們沒到過的地方,沒有陌生人,隻要能聚到一處,就會親熱的喊一句:“嗨,兄弟!”

永和他們落腳在一座蕭瑟暗淡、久被遺棄的小村落,村子還固執的存在著,等待著歸人來重建。也許等待的歸人已經都死了,也許在別的地方安了家。長情的是遺留在此不能移動的空茅舍,已經破落不堪,有的倒了一麵牆兩麵牆,有的沒了屋頂。器具殘落下的木屑、瓦片還依稀有些形狀,一觸全都粉碎,和地上的稻草一樣,日曬雨淋讓他們腐朽,他們早就死了,喪失生命。

三人在一座隻有四壁的屋內休息,土牆圍起的天空至少能隔絕土狼。一停下,就有人來請永和看病。他的醫術大進,一路上幫助過不少人。

自然光在這個時辰太微弱,永和摸黑把脈,好在不用開方子,說的都是極普通的東西。大多缺的隻是一頓飽飯。“找找有沒有白蘿卜,搗出汁,也不用搗爛,濾汁半小杯,加一點白糖,每天晚睡前開水衝服。”不謝,還要趕著回去,姚兒一定等他回去才會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