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放眼蕭家,都隻剩下蕭守業這麼一個風燭殘年的冬官侍郎撐場麵,還是從衛州刺史任上平調長安分司,空有品級而無實權,隻能算是國家出錢出糧給養老了。
老頭兒估計也是怕自己哪天兩腿一蹬撒手人寰,這個家就徹底敗落了,所以才動了招贅的心思。
對於這麼一樁天上掉餡餅的美事,江晟本人肯定是沒什麼意見的。
他雖然對那些史書中耳熟能詳的大人物的命運沒什麼興趣,但這個時代還有很多在史書中語焉不詳的生活細節,那都是他渴望去體驗的。
哪怕隻是簡單一頓貊炙,在他看來,也是被時光吞沒的一角真相。
試問,後世那些史學家就算考據再多,抵得上回到這個年代親口吃上一頓?
而蕭家雖然比鼎盛時期衰落了許多,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以蕭家現在的產業,要滿足他這個願望,還是輕而易舉的。
真正有意見的人,其實是他的新媳婦蕭青薔。
小娘子自己是蕭家的長孫女,長得如花似玉,又頗有才氣,自然是看不上他這種市井出身的神棍。
雖然迫於祖父之命、媒妁之言,委委屈屈跟他成了親,但至今強著,死活不肯同房就寢,還揚言江晟一日不出人頭地,兩人就隻能做有名無實的夫妻,搞得他現在都快淪為府裏的笑柄了。
“嗬嗬,說什麼出人頭地,豈不知榮華富貴都是過眼雲煙。放眼整個唐朝,又有幾個宰相沒被皇帝貶謫過?蕭家祖上何等闊綽,如今還不是日薄西山?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書中都有寫,可惜真正懂的人卻是不多啊!真正能令我欣喜之事物,還是在生活之中啊!”想起蕭青薔的氣話,江晟不由又是一陣搖頭失笑。
但就在他腹誹之時,院門突然“嘭”的一下被推開,一道倩影帶著香風大步衝了進來!
“青薔!”
江晟一挑眉,沒料到自己剛念叨著她,她就冒出來了。
“江晟,你又在搞什麼鬼?把家裏燒得烏煙瘴氣的?”
蕭青薔應該是有什麼急事,絕美的臉上行色匆匆,但一進院子,就被嗆得咳嗽了幾聲,然後才怒視江晟,嚴厲地喝叱道,“還有你這身衣裳是怎麼回事?你現在是蕭家的女婿了,不是市井間妖言惑眾的相士了,怎麼還穿著一身下人的衣裳,成何體統?”
“蕭家的女婿,從來不是靠衣服來襯的。你我既已成婚,那我便是衣不蔽體,也是蕭家的女婿,換了他人,便是錦衣玉袍,也是沐猴而冠。你說是也不是?”江晟振袖而起,淡淡道。
蕭青薔一怔,沒想到他居然說出這麼一番“歪理”,雖然總覺得哪裏不對,但一時間又想不清該如何反駁。
不等她琢磨清楚,江晟已經繼續問道:“你今日來我這院裏所為何事,應該不是單單為指摘我的穿戴而來吧?”
“瞧你胡攪蠻纏,險些誤了正事!”
蕭青薔一跺腳,正要說話,就看到月奴還站在一旁,不由眉頭一蹙,厲聲喝道:“你先下去!”
遣散了奴婢後,她才板著一張俏臉,沉聲對江晟道:“蕭家如今大禍臨頭,我沒時間跟你廢話。爺爺今日剛到衙門點卯,忽被萬國俊尋隙抓進台獄裏去了。現在堂哥堂弟們都在正屋裏商議對策救人,你是我蕭家的女婿,又是爺爺看重的人,你也跟著來!”
頓了頓,她又在江晟身上盯了一眼,咬牙道:“換身衣裳!”
說完,她就一甩手,拂袖而去。
“嗬,嘴裏說著大禍臨頭,大戶小姐的排場倒是半點沒落下。”
江晟輕笑一聲,站在原地沒挪窩,但臉上卻漸漸露出沉思之色,自語道,“萬國俊?這廝放著嶺南流人陰謀叛變的案子不去查,怎麼會這個時候對蕭家動手?得了失心瘋不成?唉,看來我是必須得拿個主意了,不然這剛過上的好日子,可就真要沒嘍……哎,我就想安心看看這個時代,怎麼就這麼多麻煩事兒找上門呢?”